路时中,字当可,因为擅长符箓治鬼在士大夫中很有名气。大家都叫他路真官。
建炎元年,他从京城来到灵璧县。当时的县令姓毕,已经离职还没出发。听说路真官来了,就来拜见。毕县令说:“我家二女儿被鬼缠上,请了好几个道士法师,不是被鬼辱骂,就是被鬼殴打。二女儿现在病得越发沉重,除了路真官不能治好。希望您能屈驾到我船上看一看。”
路时中答应,来到县令船里。病人出来拜见后端庄地站在一旁,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样子。而且面露喜色说道:“我能看到路真官真是有幸,冤屈积郁在心无人诉说,今天可以一一陈述了。”听她的语气,正是缠着毕二小姐的鬼魂。
鬼附在二小姐身上继续说道:“我其实是二小姐的姐姐,毕家大小姐,已经死了几年。我是原来的妈妈所生,妹妹是现在的妈妈所生。她仗着有母亲宠爱,在我生前百般欺侮。我家在京城住的时候,有人来给我提亲,妹妹从中作梗,婚事没有成功。我抑郁而死。冥府因为我阳寿未尽,没有收留,游魂漂泊遇到九天玄女出游。玄女可怜,传授我秘法复生,快要成功的时候,又被妹妹破坏了。我是如此不幸,活着死了都受她的迫害,现今,我誓不肯善罢甘休。一定要她同死才甘心。路真官给人除邪祟,但我这是报冤仇,希望真官不要阻拦。”
路时中沉吟好久,对毕县令说:“女鬼说的话很强硬,不是法术所能治理的。你应当尽力祈祷祭奠。”听到这话,毕二小姐忽然倒地,女仆扶起她来,恢复了病怏怏的样子。
第二天,二小姐死去,路时中来吊唁。他对毕县令说:“昨天女鬼说的事情,很多细节我都不了解,希望你能详细告诉我。特别是九天玄女传授大小姐复生术,如何被二小姐破坏,一定不要隐瞒。因为我过问了这件情,就应当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毕县令说:“过去曾发生过一件怪事,现在想来,就是这件事了。我大女儿死后,埋葬在城外一座寺庙旁边。清明节全家都去祭奠。然后进庙休息,僧房里住着一个读书人,那天他关上门出去了。我二女儿推开房门进去偷看,看到桌子上有一面铜镜。她大叫起来:‘这是大姐棺材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人一定是打开棺材偷来的!’我说:‘相同的东西很多,不见得是你大姐的东西。’二女儿又说:‘不对,买这个镜子的时候我和大姐一起,每人都买了一面,她镜子上的小瑕疵我记得很清楚。’
大家正在争论,那个读书人回来了。他生气地说:‘贫寒之人的卧室,有什么可看的?没经过允许就进入,是什么道理?’我女儿说:‘你盗窃棺材里的东西,人赃俱在,我们是来抓贼的。’说着就让仆人把读书人绑起来。读书人解释镜子来历道:‘半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在屋子里读书,有女子敲门,自称被婆婆驱赶,娘家在城里,城门已关。请求借宿。当晚我们住到一起,感情很好。从此她每晚都来,渐渐白天也来。有一天我对着水盆梳理头发,于是她送给我这面铜镜。还经常拿了我的衣服去缝补。昨天那女子对我说:‘我的家人明天要在庙里聚会,我不能来了,晚上我来看你。’我独处寂寞,就去野外散步消遣,没想到你们打开了我的房门。’
我的家人听到这里,都悲伤地落下眼泪,只有二女儿说:‘这个人撒谎,只有打开棺材检查才能证实。’于是我们扒掉大女儿的坟墓上的几块砖,看到棺材盖上的钉子都冒出一寸多高。推开棺盖后,大女儿的尸体呈坐着的姿势,手里还拿着针线和一个男人的头巾。腰以下开始长肉,上半身还是枯骨。我非常后悔,让人重新把坟墓堵上,放了那个读书人。这件事发生已经三年多了,开棺验尸都是因为二女儿的坚持。她说的坏了玄女法术,指的就是这件事吧!据说道家的起死回生术,鬼魂必须和活人长期接触才行,尸骨见天,法术就不灵了。”
路时中听完后非常诧异,离开灵璧县在山阳遇到郭同升,他对郭同升讲了这件事。郭同升的儿子又告诉了我。《夷坚志》
(这个故事在志怪中较少见,讲的是亲人之间的倾轧。古代富贵人家好几个妻子,有些人家各房之间互相迫害,比对路人都凶狠。古代开棺验尸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有个故事里,儿子宁可受冤屈坐牢也不愿打开父亲的棺椁。毕县令的二小姐虽然虽然不知道姐姐的还生术,但是坚持打开姐姐的棺材,用心也是非常狠毒的。)
【摘录一段原文如下:】
毕令曰、向固有一异事.今而思之.必此也.长女既亡.菆于京城外僧寺.当寒食扫祭.举家尽往.菆室之侧.有士人居焉.出而扃其户.家人偶启封.入房窥观.仲女见案上铜镜.呼曰、此大姐柩中物.何以在此.必劫也.
吾以为物有相类.且京师货此者甚多.仲女力争曰、方买镜时.姊妹各得其一.鞶结衬缘.皆出我手.所用纸.某官谒刺也视之信然.方嗟叹而士人归.怒曰、贫士寓舍.有何可观.不告而入.何理也.仲女曰、汝发墓取物.奸赃具在.吾来擒盗耳.遂缚之.士人乃言半年前夜坐读书.有女子扣户.曰、为阿姑谴怒.逐使归父母家.家在城中.无从可还.愿见容一夕.泣诉甚切.不获已纳之.缱绻情通.自是每夕必至.或白昼亦来.一日方临水掠鬓.女见而笑曰、无镜耶.我适有之.遂取以相饷.即此物也.时时携衣服去补治.独不肯说为谁家人.昨日见语曰、明日我家与亲宾聚会.须相周旋.不得到君所.后夜当复来.遂去.今晨独处无悰.故散步野外以遣日.不虞君之涉吾地也.
吾家闻之皆悲泣.独仲女曰、此郎固妄言.必发验乃可.走往殡所踪迹之.其后有罅可容手.启砖见棺.大钉皆拔起寸余.及撤盖板.则长女正叠足坐.缝男子头巾.自腰以下肉皆新生.肤理温软.腰以上犹是枯脂.始悔恨.复掩之.释士人使去.自是及今.盖三年余矣.所谓玄女之说.岂非道家所谓回骸起死.必得生人与久处便可复活邪.事既彰露.不可复续.而白发其事.皆出仲女.所谓坏其法者岂此邪.路君亦为之惊吒.道出山阳.以语郭同升.升之子沰说.造字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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