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是被书名和作者名吸引的——《一山昙华》四个字,我猜想它应该与盛放的昙花有关,从口齿间轻吐,都流溢着说不出的美;作者张晓风,又是被余光中列为“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还说她的文章,“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璎珞敲冰”。
璎珞本是印度的项间饰品,汉代才随佛教传入我国,多用珠玉串成,想象晶莹的珠玉,轻敲透明的冰晶,该发出怎样美妙澄澈的脆响?
拿了书在手里,晕染状的封面图,竟也是我爱的那一种,封底上则揭秘了“一山昙华”四字的由来,果然与盛放的昙花有关,且是满山盛放的昙花,只是作者本人,却并无福亲见。
“我曾淡忘无数亲眼所见的美景,反而牢牢记住了夏威夷岛上不曾见识过的一山昙华。”
你以为作者会深深地遗憾?不,她得到的是心灵的宁静与淡然。
一遇
《遇》是张晓风《一山昙华》书中第一辑的第一篇目,而遇,更是一个我十分喜欢的字眼儿。
其实还有一个远字,也是我喜欢的。我总觉得,遇与远,在念出来的时候,就有种从唇齿间荡出的感觉,接着,一个真的与某种事物蓦然相遇,一个真的悠然间轻轻飘远。
而《一山昙华》中的“遇”,更偏重不期而会,是刻在时光里的种种记忆犹新。
比如作者在机场偶遇的一个韩国人,他曾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作者装苹果的纸袋上,但作者还是没能记住,但“遇”本身却深刻于时光的记忆中,不曾褪色。
再比如,“霸道”地认为茉莉该是中国所有的作者,遇到那个将成串的国花茉莉戴于颈上的菲律宾男人,她以为男听不懂中文,脱口而出一句“好漂亮的花”,而他竟然听懂了,还将花送给了她。不不不,他们随后不再有交集,都只是对方经历中的勿勿过客,可这场“遇”,却与那光璨晶射的白色茉莉一样,如此华美地刻进记忆。
一遇,是不期而会的惊识,是贪看山色的意外收获。
一爱
“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然。”张晓风在书中说。
这本是作者给学生们上小说课时的一段插曲。她问学生们什么是爱的反面,学生们竟都把握十足地回答,是恨。
可作者却内心浩叹,怪他们太过年轻,怪他们未经世事。
她给学生们举例:恋爱过的一男一女分手了,50年后的某个黄昏再次相遇,其中一个如果对另一个说“我恨你”,那么另一个该庆幸,竟然有人会恨自己长达半个世纪。可最有可能发生的场景却是,一个对另一个说,“还认得我吗?”,另一个回答,“你贵姓?”
所以你看,爱的反面并非恨,而是漠然,一种让人略感心凉的漠然,虽然与“蓦然”同音,却没有“蓦然”背后的的灯火阑珊作背景,最重要的是,再没有一个人,记挂“那人”。
一爱,若能爱出结局,是何等幸运,若爱到只余多年后的漠然,便还不如恨,来得情意缠绵。
一昙华
《一山昙华》是书名,也是书中第一辑的辑名,和独立小篇目的篇名。
前面已经说过,那是作者张晓风没能赶上亲见的美景,可与她曾亲历过的无数美景相比,那一山昙华,却更让她记忆犹新,所以她哲思起什么才叫拥有。
不能见的,可以借想象揣摩;不能嗅的,可以借想象臆测;不能触及的,可以用想象弥补。而想象本身,何尝不是一种拥有?
而昙华篇之所以可以成为书名,我想便指书中记下的点点滴滴,何尝不是盛放的昙华呢?
当作者在某个四月的夜里,在自己公寓,看车水马龙时,想象自己是泊船水湄的舟子,想象车声似水响,想象公寓成山色时,这山色水湄,便也成了盛放的昙华。
而在这之前,因为四月突然就热得不像话的天气,连春天都变得不负责了,“就那么风风雨雨闹了一阵,东渲西染地抹了几许颜色,就打算草草了事收场了。”
所以作者,兀自生着闷气,坐着发起呆来,一直呆到夜凉如水,呆到车声如水声,呆到古老的水声在心里唱响,才解了她的气闷,让她感受到春仍在,水之湄,似有花盛放。
后记
《一山昙华》的封面上,标注了“快乐的生活哲学”几个字。可我固执地不想将之归结为哲学,我更喜欢去掉哲学二字的纯生活。
当张晓风,用她璎珞敲冰般的文字,告诉我们毕竟花谢了山还在,一切的错过都另有安排,我更希望它不是高深的哲学,只是纯粹的生活本身,就像人生中的一遇,一爱,一昙华,自有其风骨,自有其气韵,而非形而上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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