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天才少女蒋方舟,最近在图书馆无意中翻到她2020年的新作 ,觉得和基里科这位“形而上学”艺术大师的画搭配起来,简直是天衣无缝。 身处如今的时代,原本晦涩难懂的基里科画中那些梦境般的场景与不符合透视法的阴影变得亲切起来。

▲ 《都灵之春》 1914年

一开始,蒋方舟有着令人羡慕的开挂人生,7岁开始写作,9岁出版散文集,18岁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2012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成为《新周刊》副主编。然而,频繁出现在荧屏却没有代表作的输出,以及旅日事件引发的争议,让蒋方舟饱受各种评论的炮轰,这位曾经偶像级的公知被拉下了神坛。

2019年,蒋方舟开始从“互联网脱退”,闭关写作,而这本2020年出版的《和唯一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的人一起散步》,就是她闭关后的作品。

直白说一下我对这本书的感受:不到一天就一口气读完了; 它是我今年读到的最震撼的小说 ,甚至看后记看到落泪;与其说它是一本小说,不如说是一则预言。由此,我觉得,她,蒋方舟,的确是有语言天赋的。 她曾立下“32岁之前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的flag,我想她已经做到了。

这本书一共收录了4篇小说,读起来最令人背脊发凉的是其中的第二篇,与书同名,亦是其中最长的。如果能读懂小说中的幽暗的隐喻,就会发现它简直精彩绝伦。

▲ 《红塔》 1913年

历史老师用叉子把土豆泥在盘子里推来推去,慢慢地说:“我没有说我们想打败仗,我只是说这场战争本来就莫名其妙。开始得莫名其妙,也许最后也会莫名其妙停下来。”

校长质问道:“对邪恶宣战是莫名其妙?捍卫我们珍视的一切东西莫名其妙?前线无数的好小伙子流血奋战,这莫名其妙?”历史老师耸耸肩,说:“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打仗,而是在给打仗寻找目的。在我看来,这就叫莫名其妙。”

许多虚构的场景能在现实中找到映射。

战争刚开始时举国一致的团结只是一个短命的幻觉,随着简单迅速的胜利化为泡影。战争把生活斩断成“前方”和“后方”两半,前方是生与死的循环,简单而壮烈;而在后方,生活是长长的落日余影,失去了鲜活的色彩,不断在粗糙的地面上向前延伸,在黑夜逐渐降临时模糊成了一片。

“日子总要继续过。”后方的人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这样句话。

金句太多,无法一一罗列。整篇小说给人以压抑、绝望、无力的氛围感,就连小说中唯一温暖的男主角,亦只是女主角的自我幻想而已。这种紧张感让我想到了基里科。

▲ 《意大利广场》1913年

基里科的画里充斥着不安的阴影,他的画并不遵照透视法,图像的组合也没有必然的联系 ,充满着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介于现实与梦境之中,荒诞中隐藏着深意。

基里科(Giorgiode Chirico,1888-1978)1888年出生于希腊沃罗思沃洛斯,他的父亲是来自西西里岛的工程师,但很早就过世了。12岁起,基里科就师从肖像画家雅各布比德斯学习素描。1906年自慕尼黑美术学院习画 。他沉醉在德国文化和哲学中,尤其是尼采和叔本华的作品 ,这也许就解释了他为何会开创“形而上学”这一艺术新领域。

▲ 《自画像》 1920年

形而上无疑本是哲学概念,在西方哲学里可以追溯到柏拉图的时代。指对在无法用经验证据证明的情况下,对世界本质的猜测。13世纪起被作为哲学名词,用以指研究超经验的东西(灵魂、意志自由等)的学问。在中国的《易经》里,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的名句。

艺术上的形而上主义就源于24岁的基里科在佛罗伦萨所创作的《秋日午后之谜》,之后他又画了一系列类似的作品。在他的画作中,观者能明确感受到画者想要表达一些超出图像本身的企图, 暗示了事物表象下看不见的预兆。

▲ 《秋日午后之谜》 1910年

不得不说,基里科是个天才,因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创新,也直接影响了之后超现实主义的诞生。 马格利特、达利 和其他超现实主义的许多画作中,都明显地利用了形而上学绘画的形式和主题元素。

顺带一提,关于谁才是形而上绘画的发明者还有过一段小插曲,1917年一战期间,基里科应征入伍后认识了画家卡洛·卡拉,两个人相谈甚欢,几个月将形而上主义比较系统地理论化了。但在当年12月米兰的一个展览中,卡拉展出了自己的形而上主义的作品,评论家们把他当做了这一艺术形式的创始人,这让基里科非常不爽。

▲ 《伟大的形而上学家》 1917年

而卡拉居然将错就错了,他后来写了一本《形而上主义》,书中也没有否认这一点,这对于基里科来说无异是公开的背叛,窃取了他的发明成果,两人就此决裂。好在时间是公正的,如今, 创作于1910年的《秋日无后之谜》被认为是形而上主义的第一件作品。

基里科形而上的作品中许多都有鲜艳的色彩、简单的线条、强烈的光影,不少作品中空无一人,只留下空荡荡的广场、街道、塔楼,拱廊是最常出现的元素,基里科曾说:“罗马的拱廊是命运……它用独特的罗马诗歌般的语言,诉说着谜语。”

▲ 《意大利广场》1954年

拉长的阴影是基里科画面中一个重要的元素,和卡拉瓦乔、伦勃朗等是为了凸显人物和戏剧冲突的阴影不同, 基里科的阴影渲染的是一种令人紧张不安、压抑危险的情绪张力 ,那布满阴影的街道处,隐藏的是危险,还是不敢言语的人群?

以纽约MoMA收藏的那幅《离别的忧郁》为例,画中红色高塔上,钟表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但其实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通常这个时间点的阳光是不可能投射出如此斜长的阴影的。可以说是画家刻意为之,从而让观众产生不安与孤寂之感。

▲ 《离别的忧郁》 1914年

而同样创作于1914年的《一条街上的神秘与忧郁》中的阴影则是危险的象征,这幅作品里难得出现了人物——一个小女孩在独自玩着推铁环的游戏,高墙投射在地面上的巨大阴影将街道切割成狭窄的一条,在不祥的阴影笼罩下,女孩似乎无路可逃。这就好比悬疑剧中低沉而节奏越来越快的音乐一样,预示着危险的逼近。

▲ 《一条街上的神秘与忧郁》 1914年

1914年正好是一战前夕,画中暗藏的讽刺与质疑意味,再明显不过。法国超现实主义画家伊夫·坦吉将他第一次看到德·基里科的《爱之歌》描述为 “我一生中最感人的时刻之一,我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了思想。” 自他见到基里科的作品之后,他就立志成为一名艺术家,尽管他此前甚至从未拿起过画笔。

▲ 《爱之歌》 1914年

然而,基里科自己却在几年之后来了一个180度大掉头,他发表了一篇文章,叫《工艺的回归》,主张要回归传统,要从文艺复兴时期的拉斐尔和希诺莱利那里接受启发。在二战之后兴起的“绘画科学”中,这种转变尤其明显,如果不是事先了解,甚至难以置信这是同一人的作品,引起了许多人的非议。

▲ 《穿黑色服装的自画像》 1948年 《现代艺术100年》正展出

于是晚年的基里科,一边追寻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的创造,一方面复制自己形而上时期的作品,因为他发现这类作品更好卖。可见,即使是天才,也可能会走上后退之路, 从艺术排头兵,成为因循守旧者。

▲ 《国王的邪恶天才》 1914-15年

在此之前,基里科的画作给我的感受是神秘、抽象,还有点儿费解,但经过了这几年,昔日繁华却一片寂静的广场,往日阳光下灿烂夺目如今却散发冷峻意味的雕塑仿佛已从画里走向了现实。

▲ 《占卜者的报酬》 1913年

基里科曾说: 世间万物如谜,我们像是生活在一间聚合众多奇怪事物的大型博物馆中。 他死于1978年,享年90岁。他离世后,全世界都举行其作品的回顾展。

▲ 《高塔》 1921年

作者:桃桃

曾混迹媒体圈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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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获得美学的秘籍,

现漫步于发现美,分享美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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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图说百位西洋画家》 许汝纮

图片来源:网络及作者实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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