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词人笔下的“梧桐”是什么样的呢?虽然大多突出凄凉的意境,但在天才词人笔下,却各有不同。

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是唐末著名诗人温庭筠的《更漏子》,其中写道“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于是梧桐夜雨成为了经典的意象而广为流传,甚至元代还有人以此为名写了剧本。

五代时的词作,以花间派为主,多是侬艳纤细的味道,即便是最著名的那几个,也是如此,当然,好词人总能写出不一样的东西。冯延巳在《芳草渡》中写道,“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梧桐叶落、烟雨初收,萧条无限的环境中突出无限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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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的《相见欢》更加有名,“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位亡国之君的落寞形象,夜半无眠徘徊于庭院中的凄凉,在梧桐深院里徘徊了起来。

晏殊《采桑子》中的梧桐,是西风中落下的惊梦,“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梧桐随着雁声,刺入了词人的内心深处。

后来李清照的梧桐,继承了温庭筠的凄凉,甚至变为凄厉了,“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每一点雨滴落在梧桐叶上,就像滴在词人的心中一样,凄凉怨慕,与温庭筠的词句,一般细腻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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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这些大词人,都是写真景物,真感情者,所以梧桐的意境,在他们笔下,变得和而不同,生动之极了。

我们来重点看一下李清照的《声声慢》词: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声声慢

《声声慢》的写作时间,是李清照南渡之后,当时南宋偏安东南,宋高宗被金人吓破了胆子,朝廷上下弥漫着一股畏战的情绪,而李清照的丈夫也已经亡故,多年收集的金石书画也在流亡中散失殆尽,李清照经历了亡国之痛、丧夫之痛、散财之痛,由曾经的贵妇人变成了现在的孀妇,二婚又遭遇渣男,其凄凉可想而知,所以内心的愁情,是复杂又深刻的。

这首《声声慢》是李清照后期最典型的写愁之作,而且写得极具特色,成为了脍炙人口的千古佳作,尤其是开篇连用十四个叠字,这在词史上是非常少见的,妙在李清照能写得如此生动又不生涩,让其成为了经典。李清照在这首词中展现的愁情是深刻且复杂的,凄凉怨慕,让人不忍卒读。

《声声慢》写家国和身世,甚至时代,是大情怀,国仇家恨,身世国家两般无奈,因此词人所采用的意象和意象所蕴含的感情,是非常深刻的。尤其是“酒”与“黄花”的意象所突出的,更加深刻和复杂了。

此时李清照与丈夫阴阳两隔,饮酒的场所也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寄居的异地他乡,所以,此时的酒虽然仍然是酒,可喝起来满不是滋味,“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是何等凄厉和心碎,而此时的易安,再无丝毫赏花心思,“满地黄花堆积”,任由菊花自开自落,心绪之凄凉,由此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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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面对国破家亡、身世飘零、丧夫丧财,只能“憔悴损”、“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承担着浓浓的苦涩,这是一种浓重而凄惨,深入骨髓中的哀愁!

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论述过,“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李清照的这首词,无疑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