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声明:本专栏依据严谨史料写成,为杜月笙历史传记,非虚构类小说
和沈月英成婚后,黄金荣在林桂生的督促下很快兑现承诺,杜月笙终于获得了执掌公兴记的机会。
在当时的上海滩,如杜月笙这样的江湖人物执掌一个场子,并不是直接做老板,而是给砸出巨资开场子的广东大亨做后台,简单说就是,广东大亨出钱,江湖人物出力,两家共赢。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有个会烧不会烧的问题。不会烧的往往是拿手里的权势点火,表面风光,其实烧出的都是呛人心肺、让人不爽的黑烟;会烧的则轻易不会拿刚到手的权势耀武扬威,他们一定是用恩惠、好手段来点这个火,求的一定是人心通红、别开生面。
因为在婚礼上受到了姑母万老太太的点拨,杜月笙在公兴记始一掌权就一连多天地烧出了第一把火,他把林桂生送的礼金换成了数量可观的零钱,从公兴记到附近街面,他是信手拈来,逢人便送,对公兴记的兄弟他说是烟酒钱,对街面上的各色小兄弟他说是一点小意思。
头一把火不是火,而是甘霖普降,杜月笙不仅赢了的众口交相称赞,更在无形中将自己的威风又树起了几分。
如此将里里外外的人心烧红后,接下来,杜月笙变花招为真刀真枪,他盯上了长久困扰公兴记的棘手难题,谋划起第二把火来。
这首要难题是什么呢?
”剥猪猡“。
剥猪猡是上海滩的江湖隐语。蜂觅花,蝇叮腥,在当年的上海滩,迫于生计的各路江湖混混,天一黑就眼光贼亮地盯着那些进出公兴记的有钱人。公兴记这种地方向来容易露富露财,从一个人的装扮、神情就能看出子丑寅卯来。各路混混抓住这一点,夜深人静时纷纷埋伏在隐蔽偏僻的黑暗一角,一旦有落单势弱的理想目标进入他们的视线,他们便会瞬间窜出,先把人放倒,然后谋财,直谋到把对方的衣服剥光为止。
因为聚在租界附近的江湖混混太多,租界又是一街之隔两国境域,很利于他们得手后藏匿,租界巡捕房不说捉到他们,就是有效驱散都无法办到。
肉每天都有,天敌却不存在,于是聚在公兴记几个场子四周的江湖混混越来越多。闹得厉害时,有钱人不带保镖根本不敢登门逍遥,胆小之徒更是忍下瘾头,改找其他乐子去了。
杜月笙接手公兴记时,正是剥猪猡剥的异常凶猛的时候。
面对营业大受影响,法租界另两个场子的当权人金廷荪、顾掌生来找杜月笙商量,他们提出最好联手来一场杀鸡儆猴,否则情况必是越来越糟。
杜月笙对这两位同门师兄说:”杀鸡儆猴是关门戏码,关上门才能有些效果,这帮人是野路子,眼里只有骨头,没有棍棒,几棒子打下去,非但驱不散,相反只能激起他们反咬。“
金廷荪、顾掌生问:”那怎么办?总要有个办法!“
杜月笙说:”莫着急,容我想想。“
说这话的时候,杜月笙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主意,但因为素来知道金廷荪、顾掌生两人的江湖秉性,他没有向这两位挑明。
有些事,当面说是阻力,绕过去办则可能变成同意。
与金廷荪、顾掌生两人分开后,杜月笙仗着朋友多,耳目灵,加之还有青帮的身份,在各个白相地界都有说话的资格,很快,他便把各路”剥猪猡“的大小头目聚到了一起。
杜月笙知道,这不是小恩小惠能摆平的事,于是一上来,他就说:”各路兄弟放宽心,义不挡道,今天召兄弟们来,不是要你们卖杜某人面子,杜某人今日只想推心置腹地和兄弟们谈一谈。“
此话一出,此前拿过杜月笙恩惠的当场便松弛下来,纷纷直说:”月笙哥,有话尽管说。“
对一场谈判来说,这一点很重要,先让对方卸下可能有的包袱,就是高明的开门,暖场。
见暖场的效果有了,杜月笙随即开门见山:”兄弟们吃这碗饭不易,杜某人也不想砸兄弟们饭碗,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大路才能越走越宽。所以我想跟众兄弟说,今后法租界三个场子,愿意按月拿出盈项的一成利,分给众兄弟,只求一条,大家往后不在法租界吃夜饭,不再去剥三个场子的猪猡。“
这等好事是这帮人没有料到的,当场他们便兴奋地撂下豪爽话:”月笙哥,就凭你闲话一句,我等保证那些小兄弟一定遵办。“
杜月笙这一手是典型的推己及人。
为什么此前其他人想不到,做不出?
只因一般角色少有舍得之智。所谓舍得之智,最关键是能舍不心疼,舍而心宽。人心方寸间,心疼意必紧,心宽思必远,毫厘之间,天壤之别。
然而,当场给这帮人许下这么一个承诺,杜月笙是上没知会黄金荣、林桂生,下没商量金廷荪、顾掌生,如此斩而不奏,接下来他如何行得通。
这又是杜月笙遇临大事的一条江湖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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