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声明:本专栏依据严谨史料写成,为杜月笙历史传记,非虚构类小说

随着杜月笙的权势在租界扶摇直上,杜公馆俨然成了上海滩的江湖衙门,法文翻译、英文翻译、机要秘书、账房师爷,一应俱全。

这阶段,杜月笙虽然已从繁琐事务中抽身出来,但他没有闲着,他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听书上。

这是杜月笙参谋悟道的独特方式,并且保持了一辈子。

当时的上海滩有所谓的“大书”、“小书”之分。大书指的是三国、水浒、东周列国这样的大部头历史演义,小书指的是鸳鸯蝴蝶那一类的言情小品、民间传奇。

杜月笙对小书不感兴趣,只听大书。每天,无论多忙,他都要雷打不动地抽出固定时间,重金请来上海滩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到杜公馆来说书。

听书的时候,杜月笙像极了私塾里的学生子,手里拿一卷大字本原著,边听边读边认字,听到兴衰更替、生死存亡的关键处,还要拿笔记录。

不仅自己听,杜月笙还要求心腹兄弟、门徒和他一起听。这也是当年杜公馆里的一道奇景,每天说书先生一到场,袁珊宝、马祥生、万墨林这些人就都聚了过来。这一班人围着杜月笙,或坐或卧,或说或笑,个个不拘形迹地沉浸在一段段饱含大道智慧的恢弘历史中。

听完,他们还要海阔天空地评头论足,有时候会原形毕露地拿自家开一通玩笑,有时候会拿那些道貌岸然的沪上绅士名流打一番乐趣。

这一幕听书悟道的场景,在黄金荣公馆、张啸林公馆是看不到的。

道这个东西看似无形,可一旦在高人手里化出形来,却又是落地有声的。

而此时的杜月笙恰恰需要这种落地有声的江湖大道——

因为声望愈发的隆重,自民国十四五年起,上海滩上至显赫一时的拔尖人物,下至街头巷角敢拼杀的狠角色,统统想拜进杜门中来。对杜月笙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江湖局面,杜门究竟该怎么开?他需要有个章法;杜门开了之后究竟该怎么把这些龙兽混杂的门徒聚合在一起?他需要讲一套规矩。

在杜月笙看来,江湖大佬应该形如大水,大水覆盖一切才有壮观的江湖,所以杜门要么不开,要开就要大开,讲一个有容乃大。

但论到具体开香堂收门徒,杜月笙又有一份难言之隐,他“悟”子辈的江湖辈分在帮内太低了,如果按照青帮的旧传统来,不仅他自家在场面上有些塌台,那些想拜进杜门的各方人物也会因此而被压低半截。

这是草根逆袭后的辛酸和无奈。

思来想去,杜月笙最终决定打破青帮传统,凡拜杜门者,不进香堂,递一份名帖,上三炷香,最后行三鞠躬礼,师徒名分就算是定下了。

这不是重点。

杜月笙用道的重点是如何将龙兽混杂、文武不同的各色门徒聚合到一起,龙不藐兽,兽不斗龙,文不轻武,武不欺文。

在这一点上,杜月笙的一番江湖道理很有嚼头。造访杜公馆的人,见杜公馆里鱼龙混杂的厉害,很多都曾困惑地问杜月笙:“杜先生,杜公馆是不是有些太容人了?”

言下之意,凭杜先生现在的权势地位,有些人应该扫地出门才对。

然而杜月笙却说:“没有长短不齐的十根指头,拳头是握不出来的。这些学生子在我眼中就是这样一根根长短不齐的指头,我不能不一视同仁,爱护有加,即使闯出了穷祸,我也要挺身而出,一力肩承。”

这是对外间朋友的说法,对杜门中人,杜月笙的说法要简单的多,杜门不怕短,但绝不容大恶。

什么是杜门不容的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