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声明：本专栏依据严谨史料写成，为杜月笙历史传记，非虚构类小说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一日深夜，在道义、宿命的厉声拷问下，杜月笙需要一个仪式，一个能让他重新振奋起来的仪式，一个能让众兄弟赴汤蹈火的仪式。

失掉的道义如何才能重新拾起来？

杜月笙想到了金兰结义，歃血为盟。

将这个想法跟黄金荣、张啸林、杨虎等众兄弟说开后，大家齐声都说今夜正是冲锋陷阵，誓共生死的好时候。

杜月笙的精神头好了一些，他抖了抖此前几乎已经垮掉的身板，对身边的万墨林说：“准备血酒。”

小八股四大金刚之一的芮庆荣听到这个说法，困惑地问：“吃血酒不是洪帮的规矩吗？怎么我们青帮弟兄也来作兴这一套？”

顾嘉棠明白杜月笙的心思，他笑着说：“管他哪一帮的规矩，今夜兄弟们要用这一碗血酒来打打气、壮壮胆。”

阴云似乎就这样散去了，杜公馆灯火灿灿，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杨虎、陈群、王柏龄六位金兰结义的主角，三大亨手下的各位大将，今晚参加行动的弟兄，密密层层，或坐或立地把杜公馆的大客厅挤得全场爆满。

大厅正当中，高高地悬挂着一幅“刘关张桃园结义”的大绣图，一对巨烛，三支线香，轻烟缭绕。大八仙桌上摆着猪头三牲，香花鲜果，整个结义厅既有血气，又有庄严肃穆之气。

六位结义弟兄，均特意换上了黑马褂、蓝绸衫、黑贡缎鞋，立在中间的杜月笙壮起胆魄，大声说：“开刀祭旗事已做，今朝同生共死，明朝有福同享。”

话音落下，庆贺声继起，六位结义主角祭告天地，率众兄弟喝下了那一碗血酒。

碎掉酒碗，黄金荣以大阿哥的身份，代表六兄弟称谢，他说：“今夜朋友到得多，多谢了！先吃好，喝好，两点半钟，等我们迈出公馆大门，誓要做一番大事出来。各位朋友晓得我一向不会讲话，下面请啸林代替我，说几句打气话。”

这是三大亨一贯的配合。

接过黄金荣的话柄，张啸林走向客厅中央，未曾开口，先学叫天儿谭鑫培咳两声嗽，吐一口痰，这一手压得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这一晚，张啸林把打气话说的十分漂亮，他跟众兄弟说：“我们平时讨人厌、遭人怨、挨人骂，无非都是我们自家不好，上无片瓦，下无尺土，偏偏要着缎着绸，喝酒吃肉。但今朝，上海滩大难临头，我们硬要讲些江湖道义出来，使使侠林的威风，哪怕拼掉了这条性命，也要还上海滩一个太平无事——”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既入人心，又长志气，顾嘉棠激动地呼应说：“张大帅说得痛快！出动的时间快到了，就请各位兄弟再满饮一杯，一会儿拼起性命来，我倒要看看谁的额头骨高。”

群情激奋中，在众人场合一向不善言辞的杜月笙，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请众家兄弟听我杜某人一句话。”

此言一出，厅堂内外像中了魔一样，立刻变得肃静无声。

杜月笙说：“今夜，不管成功失败，我们唯有尽心尽力。尽心尽力以后，失败了不怕难为情，成功了我们也大可不必居功！我只奉请各位一句，千做万做，小吊码子不做！”

听到这话，陈群和杨虎对望了一眼，那眼神里尽是这样的意思：杜月笙四两拨千斤，一语中的，他不仅比张啸林更有胸襟，而且比张啸林更有见地。

张啸林尽在讲江湖道义，但杜月笙却在出动前给众兄弟暗打了一剂预防针——此行是讲江湖道义不假，但却也是十足的脏活。

然而，此情此境下，能懂得杜月笙这片江湖苦心的人却寥寥无几。

按之前制定的行动计划，杜月笙召集的这一万五千人马被编成了第一第二两彪军，一南一北，两面进攻工人武力。

第一彪军分三路，分别攻打商务印书馆、闸北总工会会所以及商务印刷厂；第二彪军则向南，攻打华商电车公司。

第一彪军是进攻主力，杜月笙特意请来江湖老前辈张伯岐压阵，担当总指挥。行动开始前，杜月笙特意把小八股四大金刚召到跟前，郑重地递上一句话：“张伯岐老前辈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今夜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顾嘉棠场代表四大金刚表态：“月笙哥，你的意思兄弟们全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