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柏林的犹太博物馆到纽约“9·11”事件遗址(Ground Zero)的重建,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的作品以饱含感情著称。里伯斯金43岁之前都在高校任教,现在与妻子尼娜一同带领50人的团队,接受世界各地的委托工作。

丹尼尔·里伯斯金(Daniel Libeskind)

HBR:你的一些项目用了十多年才完成,你是如何保持动力的?

里伯斯金:要有信念,不要陷入犬儒的态度。这种态度到处都是,人们会说“这个博物馆不会建成的,你也会放弃的”“有这么多利益相关者,做不起来的”。但你要能扛住,要坚定地相信自己要做的事情。这件事不是为了你自己。在德国,这是为了被摧残的犹太文化;在纽约,这是为了受害者的家人。任何工作都需要耐心,不过建筑尤其需要,因为许多有抱负的项目都要花费十年以上。

这类项目也需要与政府官员、商务客户紧密合作,经常还要跟其他建筑师合作。你怎样让这些有个性、有才能的人相互合作?

必须要让他们有参与感,产生一种同伴之谊。哪怕先跟其中一个人结为同盟,然后扩展开来。当然,过程中会有妥协。但如果能坚持,你就会获得胜利。

可是“9·11”遗址引起了争议。你从中学到什么?

无论如何都坚持己见不动摇,尽管有人反对,最终也会获得胜利。当然,要有一些必要的妥协。

你在妥协和坚持己见之间如何权衡?

总会有不想让步的临界点,比如有时候觉得创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个就像打仗时候的战壕,跨过去你就要被打死了。我想艺术家、建筑师和作家大概明白这种感觉。

你如何选择要承接的项目?

看起来有趣的我都会接。我还会注视客户的眼睛,想想是否愿意与这个人合作。没有别的准则。如果有人问:“给你10美元,让你造一间小屋可以吗?”我可能也会像对待巴黎市中心的大型项目一样乐于接受。因为我出身工人阶层,从没觉得建筑就是要修大城堡。建筑是在回应人的需求。

你会怎样去争取一个非常想做的项目?

我遵从道家老子的教诲:为无为,事无事。换句话说,不要去推销,不要试图向别人证明你是最好的,只要展示你自己的能力就好。这样做你不一定能成功,顺其自然就好。

讲讲你的创作过程吧。

一开始要充分投入现场,沉浸下去,倾听和观察,还要注意其他听不到、看不见的历史和传统,接收到那个地方的电波。彻底融入那个新的世界,不是游览,而是要成为它的一部分。这时候我就会有想法了。我会做草图,或者纸模型,运用技术检验可行性,然后开始进行更实际的具体设计。设计的起点是要有一点非理性的东西。

你如何管理远程项目?

建筑方面我不会重复机械的工作。我经常出差,坐飞机去肯尼亚、波兰、中国,到处都去。我必须全身心投入其中,去到现场,沉浸其中,不可能凭空画出图纸然后发过去。建筑要用心,如果不到场,那就是不用心。

你的客户遍布世界各地,在跨文化的工作中学到了什么?

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在柏林、北京还是纽约,人们都觉得自己身在世界中心。有些人的感觉肯定是错误的!我觉得必须成为世界公民,不要总是用没见过世面的眼光看世界。

你如何委派工作?

我跟妻子密切合作,她是我的合作伙伴,但不是建筑师。多亏了她,我才能做到现在的一切。我是说,我不面试员工,也不参与运营。我甚至不知道这么多人的薪水是怎么开的。前一阵我去开一个会,听到 “公司”这个词,就问:“你们在讲谁的公司?”他们居然说的是我们的公司,我吓了一大跳。所以说,跟我合作的人能做我不会做的事情,我真是太幸运了。我们的事务所也跟一般公司不一样,类似创意实验室,没有什么上下层级。

当然,不但有些合作伙伴或者高管与我合作了15年以上,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我们都有热爱探险的灵魂。我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就和其他人一起工作,跟高中毕业的实习生没什么明显区别。消除距离会带给你乐趣。出身背景、教育和年龄这些因素并不重要,每个人都有可分享的东西。

你怎样形容自己的领导风格?

无章可循。我的思维绝对不是线性的,没有什么开头结尾,只是一个焦点,很不正式,又很细致,很有秩序,但也非常乐于接受各种可能性。

考虑到你的出身背景,你为什么会想当建筑师?

我小时候其实是职业乐手,但我学的乐器不合适,是手风琴。于是我放弃了音乐,转投数学、绘画和建筑。我上了库伯建筑学院(Cooper UnionSchool of Architecture),那时候入学也可以学习成为艺术家。当时我想当画师或者雕塑师。但我那个哈西德派(Hasidic)的妈妈说:“不要当艺术家,会很穷的。当建筑师也可以搞艺术。”建筑像是我几项兴趣的综合体,我很幸运能爱上这一行。

造就伟大建筑师的是什么?

要具备多个维度。你要在口述信件的同时画画、改模型、讨论成本或跟客户开视频会。你还必须真心热爱并享受这一切。如果做不到,而且你的热情没能感染其他人,那就转行吧。

你提出要设计令人振奋的工作场所。我工作的写字楼环境呆板乏味,对你这个观点很感兴趣。

首先,长时间努力工作的人必须得到回报,要有合适的薪资和医保,还要有一种家庭的感觉,不要只是打卡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你要了解他们的生活。你关心他们的各方面,不只是工作能力。工作也必须有超越物质的价值和意义。打造好的环境不要只顾着装修办公室,要从员工开始入手。他们怎样活动,在想什么?他们不只是用户。其实我觉得极端的功能主义效果很差。我设计的写字楼,诉求完全不同,比如在杜塞尔多夫的一个项目,我让树木进入办公室,从建筑内外都看得到,让自然的冲击打破建筑外观的优雅和工作的秩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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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荟蓉 | 译 牛文静 | 校 万艳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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