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作者：翟晨旭
编辑：夏夜飞行
本文系#网文20年系列第21话：
都市文的前世今生
网文圈见惯了烂尾挨骂的，第一次见写不到结尾被举报的。
“连载10余年，更新1万多章”，今年上半年，起点白金作家人鱼二代和他的都市“巨著”《校花的贴身高手》深陷举报风波。
到底是水字数赚钱，还是讲情怀填坑，读者吵到最后还是没有定论。
在这个系列上一篇里我们借着后宫文和刘备文的外衣，其实已经聊到了一个远比其本身更为宽泛的分类，那就是都市文的存在。
这一篇我们正好就着人鱼二代的话题，和大家聊聊都市文这个类别。
作为几乎和网络小说同时出现的一个大类，都市场景下的网文作品经久不衰且广为人爱。时至今日，很多都市文依旧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站在文学史的角度上看，都市文的存在与否当然是一个很有争议的话题，假如所有以都市为场景甚至以当代社会为场景的都算都市文，那这个分类将会无限广阔。
但这也是我们今天所希望做到的，能否通过一个分类的设定，然后将尽可能多的作品类型进行讨论。
这里你很难不提到阿耐的名字。
如果说一定要说哪个网文作家真正意义上吃透了IP改编的红利……
那么这个人不会是依旧在更新《斗罗大陆》动画的唐家三少；
不会是古装言情虐的一群观众死去活来的桐华；
更不会是靠着一本《陈情令》横行东亚华人圈的墨香铜臭……
而是阿耐。
作家阿耐
如果你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那你一定不会陌生这个名字后面的一连串作品：《欢乐颂》、《都挺好》、《大江大河》……
虽然这些作品都是在电视台上为民众所熟知的，但毫无疑问，缔造这些作品的阿耐是一个网络作家。
这位80后的浙江女作家，向来在网文圈子里以神龙见首不见尾著称。
不过其创作轨迹还是很清晰的，阿耐最早出道于个人的文学博客，随后入驻晋江文学城。
当年的晋江文学城可以算是百花齐放的典范，题材丰富程度仅输一手天涯论坛，这也就给了大量都市题材生根发芽的土壤。
只不过和很多就此起家晋江的女频写手不同，阿耐并没有选择签约绑定晋江。
在网络书迷的推动下，阿耐联系了相关出版社，从而转头走上了出版的道路，这其实也有其自身风格的因素。
阿耐《大江东去》
2009年，阿耐的长篇小说《大江东去》拿下了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这件事在当年的网文圈子里是一个划时代的标志。
这个奖可能很多圈外人不熟悉，基本上是作协或者官方能批量给的最高奖项。
而在2009年，整个网文圈子里连作协成员都没几个人，能拿到这个奖，其实是官方对网络文学一个极大的认可。
阿耐的笔下，呈现出的那种当代现实主义风格，这其实在网文里面也是相对小众的。
《大江东去》里，阿耐非常巧妙地通过宋运辉、雷东宝等人形象，描绘了改革开放前二十年的社会变化。
而在《欢乐颂》里面，则以“五美”为核心，创造了一出大型社会职场剧，与当时火爆一时的《杜拉拉升职记》一时瑜亮，成为了网络文学都市写实的代表。
阿耐《欢乐颂》
这种“现实主义”能在2008年前后流行，其实也与大环境有着一定关系。
从2008年的网络文学其实进入了一个“江湖走钱不走心”的阶段。
当2007年之前的写作套路变现困难之后，无论是作者还是网站都在重新做出选择。
既然有唐家三少选择异界大陆，那自然有大批人选择现代都市，于是像《余罪》《十年一品温如言》和《东北往事》等一批都市文的经典在08年后的几年里纷纷登场。
而在更主流的网络文学视野中，《陈二狗的妖孽人生》甚至是《最穿越》这一类小说也体现出了很强的写实风格（很巧的是两本书都是以当时的南京作为背景来写的）。
即使是像《重生之文化帝国》这样看起来名字烂俗的穿越小说，也能以一种非常细腻的文笔去描绘主人公所在的“越州市（现实中应该是绍兴）”的风土人情，剧情之余也增加了很多的可读性。
《东北往事》作者 孔二狗
这种“烟火气”虽然披着一层“金手指”的外衣，却反而成为后来很多都市文所不具备的特质。
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与后来这些年国内城市化千篇一律地发展有关系。
作者在探索，网站当然也不会闲着，毕竟网文编辑和读者才是真正定义主流网文市场的群体。
从03年后以后起点中文网为首的主流网文门户网站建立后，编辑们就开始在都市文这一大类上下功夫。
血红的《升龙道》和台湾当时主流的都市擦边小说（白洁同志微微一笑），给了当时的都市类网文很大启发。
血红《升龙道》
于是以色情擦边流著称的都市种马文和无脑热血流著称的纯爽文，开始泛滥于网络。
起点内部甚至流传出了“XX编辑的作者最听话，让写种马就写种马”这样的言论。
当金钱和流量同时涌入网络文学网站的时候，都市网文成为了改变最大的一个分类，迅速地同质化和小白化。
《坏蛋是怎样炼成的》《超级兵王》以及《生肖守护神》等一批作品只是代表，实际上类似的作品多如过江之鲫不胜枚举。
唐家三少《生肖守护神》
这类小说看完之后读者只能留下“主角很强，女主很多，以及这本书到底写了什么的”粗浅回忆，人物塑造以及都市场景描写那就不在考虑的范畴了。
从这个角度看，都市的“小白化”其实远比玄幻文来得要早，而且影响更加深远。
我们今天在七猫等免费平台上看到的一些诸如“战神一声令下，华夏十万退役将士奔来”等烂俗小说，其都能在2007年之前的都市网文里找到源头，而且你会很惊讶地发现变化其实并不是很大。
类似的情况不仅发生在男频代表的起点和17K上，晋江和红袖等女频网站上对都市文的态度也与之类似。
阿耐的出现绝不代表晋江的主流。在职业化的道路上，以iceheart为代表的晋江编辑们依然很自然地选择了流量最大的写作风格。
于是相对好写的耽美文和都市文几乎占据了女频都市文的主流，却让人忽略了这个类型原本还有更广阔的发挥空间。
17K小说网
虽然说“写种马”也需要文笔，而其大量的“种马文”和“言情文”中也确实存在部分让人记得住的佳作，但几颗糖果显然不能拯救一个厕所。
低俗化的都市文是一把双刃剑，在为各大网站带来流量的同时，也异化了相当大的一批读者和作者，并让两者相当不满。
写的人难受，看的人也觉得千篇一律。
毕竟偶尔吃粗粮叫忆苦思甜，顿顿吃粗粮很难不让人思念白面的味道。
读者和作者们都开始沉思，都市文是怎么从《第一次亲密接触》，在不到10年时间里堕落成如此模样。
于是在2008年前后，很多作家开始试着跳出这个窠臼，去做出新的探索。
部分作家开始转战其他类型，比如跳舞在写完《邪气凛然》后，跳出去写了《恶魔法则》，用西方魔幻题材照样封神。
跳舞《恶魔法则》
但更多的的网络作家则选择在都市文继续深耕，尝试着在“种马”和“爽文”的基础上，去写一些其他的都市题材，这直接导致了都市文的细化。
柳下挥和鱼人二代，成为了那个年代主流都市文的代表。
前者以风格细腻著称，堪称都市职业爽文的典范，特别是写都市娱乐圈，很有几分“乐而不淫”的笔法。
后者则是把烂俗都市后宫文写到了巅峰。
如果说《重生追美记》是当年烂俗都市文的典范，那么随之而来的《很纯很暧昧》同时兼具无脑爽文快感和严密剧情的逻辑感。
不过，在这之后的鱼人二代嘛就不谈了。
网文作家人鱼二代
而除了当时主流的都市剧情类文章外，比较大的一个分类是，系统文开始成规模的进入到都市文的分类里。
这种原本只属于玄幻类的“概念”，用到都市文里面反而有一种别开生面的感觉。
这里的系统流其实并不一定是一个“系统”的概念，也可以看作是“金手指”的代称。
如果按照这个概念，打眼的名作《黄金瞳》包括后来开辟“神豪流”的《重生之神级败家子》以及肘子的封神之作《大王饶命》，其实都能算到这个范围内。
会说话的肘子《大王饶命》
只是在10几年前，谁也不曾想到，系统文会成为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市文的主流。
与此同时，官场文和商场文也开始纷纷“下海”。
作为现在基本上已经在网文圈销声匿迹的都市文种类，当年的这两种文体其实非常有卖点。
商场文往往会披上一层“重生”的外衣，上一章讲过的《重生之官路商途》等作品已然有过点评，这里就不再赘述。
小桥老树《侯卫东官场笔记》
作为当年被广大中老青年男性广为热爱的都市种类，官场文的煊赫绝不仅限于《侯卫东官场笔记》和《二号首长》，何常在的《官神》和瑞根的《弄潮》也都难分伯仲。
不过框架最完整的，还是录事参军笔下的《重生之官道》，将很多翔实的历史资料配上后宫文的风格故事的发展娓娓道来。
录事参军的特点在于，总能在寥寥几笔把一个人物用细节勾画出来，一章之内即能让人物传神。
《重生之官道》之中印象最深的一幕，反而不是儿女情长相互缠绵，而是主人公访问美国，面对美国辣妹抛出的那句“中国是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家”的称赞时，面无表情地打出一杆台球，然后说了句：
“……会是一个现代国家。”
顿时一个改开初期的青年官员形象跃然纸上。
《重生之官道》作者 录事参军
可能再过很多年，许多都市的网文会成为史料，见证我们和网络文学曾经走过的时代，如果今天回头看，那些出现在早期都市文里的文字，仿佛已然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都市与其说是一个分类，不如说是一个场景。
在这个场景下，爱恨情仇、贫富荣辱来回上演，给予读者最贴近现实的感受。
那些都市和描写都市的网文，承载着无数的辉煌和欲望，就像都市里的霓虹灯一样，年年翻新，但永不散场。
连载作者：翟晨旭
编辑丨排版：夏夜飞行
系列回顾：
消失的出 版者丨
唐家三少崩了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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