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切这么脆弱。”

被救助后,站在路边等朋友来接时,保定涞水县龙安村的赵先生不禁感慨。

财新网的报道中,龙安村的村民说,“水是突然涨上来的,不到5分钟就涨到一层楼那么高。”

涨水大约发生在31日下午6点左右,一直持续到8月1日凌晨2点才逐渐消退。

无独有偶,在《南方周末》的报道里,涿州市码头镇到底水,也是从31日下午突然涨起来的。

晚上10点,码头镇北园子村的水已经一人高了。8月1日凌晨2点,水位进一步涨到了3米,全村几百人就这样被困住了。

“8月1日上午,涿州市应急管理局一位工作人员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上游泄洪是导致码头镇31日水位上涨的原因之一。”《南方周末》的文章这样说道。

往高处去,是他们迫不得已的选择。

在《南方人物周刊》的报道中,为了躲避高碑店的洪水,在涿州打工的张树奎,带着家人往涿州跑,因为工地有地方可以住,附近也有高楼能避难。

但到了涿州没多久,张树奎就出去十几分钟买个方便面回来,水位就迅速上涨。他赶紧把家里81岁的老人,背上集装箱板房房顶,“慢点就背不上来了,”张树奎心有余悸。

而这个集装箱板房顶上,站了差不多近20个人,60岁以上的有5个。

暂时安全的人们,停水、停电、停气,缺食物,还缺水。

“水尚仁佳”小区里,直至8月1日20:00许,被困物业办公楼二层的二十多人一整天滴水未沾。办公楼里有灶台和米,倒是可以做粥,但做粥也要水。

业主谢勇向路过小区的救援队求助过,或者提供点饮用水也行,他们也能坚持坚持。

救援队也无能为力,只能告诉谢勇,他们所在的物业办公楼“挺安全的,你们先呆着”。

也有人自救。

8月1日,涞水县龙安村一高层住宅小区,物业用租借的3辆铲车将业主从小区里接出来,一辆铲车一次大概可以接送10余名居民,所以铲车的驾驶室、铲斗里,驾驶室后侧,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满了人。

一个动人的细节是,有居民不舍得,还把猫狗等宠物也一并随身带走。

但有时候,也必须放弃。

同样是在龙安村,74岁的村民张海旺 (音) 有18只羊,被洪水中卷走了17只,“母羊很贵的,已经怀小羊就要生产了”。

洪水退去后,张海旺倒是找到了几只羊,但都已经死了,活着的只剩下3只。

“张海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3只羊。最后,他还是把它们滑入了拒马河翻滚的洪流中。”

由于通信故障,失联也并不少见。

澎湃新闻的报道中,涿州百尺杆镇葱园村的周女士说,家中81岁的爷爷和53岁的父亲,目前已经无法取得联系(这是当时的说法,不代表现在联系不上)。

高铁新城区的郑女士,也一度联系不上住在东城坊镇宁村的朋友。

居民李女士告诉澎湃新闻,她的家人被困在大石桥批发市场,通信也是中断状态,联系不上批发市场里的人。

令她担心的是,大石桥批发市场大部分都是平房,水涨起来后没法往更高处转移。

而据“凤凰Times”,7月31日,张莉去北京给家人买药,回来时,却因为洪水回不了家了。

一开始,家人告诉她,家里的水越来越大,丈夫带着一家子人,连夜去了同村一个地势相对高的亲戚家。

但到了8月1日早上7点多,张莉突然联系不到家里任何一个亲戚了。她一下慌了,试图联系救援部门,但救援部门似乎自己也被困住了。

文章说,截至发稿,她的家人仍然失联。

当然,救援一直都在进行中。

但根据《南方周末》的报道,多支民间救援队前往涿州,但卡在“邀请函”上。

按照规定,外地的民间救援队跨省救援前需要向事发地的应急管理部门开具邀请函,随后再向属地的应急管理部门报备。得到批准后,救援队方可出发。

但问题是,涿州市应急管理局也受洪水浸泡而断电,通讯信号也十分差。在和当地断断续续的联络中她得知,应急管理局的公章“在另一栋大楼内,中间水很深,正安排工作人员涉水去取”。

不过,部分救援队可也可以向求救的村庄、街道单独要求邀请函,码头镇沙窝村的村民金良就被救援队要求出具邀请函,但是镇政府的公章“被冲泡找不到了”。

在电话里,这个29岁的男人哭出声来,“很多救援队都管我们要这个函,我快急死了,还有很多老百姓困在村里。

脆弱,是的,就像灾民赵先生感慨的那样,“一切这么脆弱”。

不止涞水,不止涿州,还有门头沟、房山等等地方,它们共享同一种脆弱,一种现代生活的脆弱。

一场大雨,一场洪水,将之前以为固若金汤的生活,变成了临时性的。

房屋会被淹没,水电气会断掉,家人会失去联系,政府的公章会被冲丢。

现代文明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可能随时被剥夺,那些坚固的东西,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理所当然。

在一片汪洋中,人们被迫往高处走,然后等待救援。

人类文明高度化象征的大楼,高度组织化的救援机构,成为灾难中的希望。

但光有这些还不够,当灾难中的人们失去联系,成为原子化的个人,有组织的动员能力和协调机制,便突显了重要性。

事前,撤离动员有没有做到位;事后,协调机制有没有畅通无阻。这两者,成为这次水灾事件中,争议最大、诟病最多的地方。

前者,决定了能否尽量避免灾难;后者,决定了损失能否被尽快减少。

而两者,共同决定了那些供人暂避的高楼能否派上用场,以及救援力量能发挥到何种作用。

愿所有人平安。

参考资料:

《南方周末》:涿州:等待救援

《财新网》:涿州水情告急 码头镇居民雨夜等待转运

《澎湃新闻》:洪水围困,小城涿州在呼救

《南方人物周刊》:涿州,京津冀水灾的新战场

《三联生活周刊》:北京门头沟到河北涿州:暴雨、山洪下的城与乡

—The End—

作者:魏春亮

首发:亮见,ID:liangjian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