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红楼梦》的读者都知道,贾府中的丫头是分等级的。这种等级是主子们制定的,按照丫头的工作能力,工作职责,通过月钱展现出来,分别是一等丫头,每个月一两银子;二等丫头,每个月一吊钱,三等丫头,每个月五百钱。
这种给丫头分类的方法,虽然能将丫头分成不同的等级,却并不能真正表现出她们的教养。虽然一般情况下,大丫头们的教养比小丫头们要强一些,但也不是绝对的,真正能将大观园中的丫头,按照教养分出三六九等的,是一块热糕,一碗剩饭和一个镯子。
怡红院的一碗剩饭,让春燕成了大观园中最有教养的丫头。
在物资供应充足的贾府中,剩饭剩菜是常事。贾母摆宴大观园的时候,鸳鸯吩咐将剩下的饭菜给袭人和平儿送一些去。王熙凤说平儿吃过了,不用送。鸳鸯说:“她吃不了,就喂你们的猫。”可见,剩饭被浪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怡红院的小丫头春燕,得到了一碗芳官剩下的饭菜,却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家里的母亲。
吃毕,小燕要将剩下的交回,贾宝玉道:“你吃了吧,若不够,再要些来。”小燕道:“不用要,这些就够了,方才麝月姐姐拿了两盘子点心给我们吃了,我再吃了这个,尽不用再吃了。”说着,站在桌旁,一顿吃了,又留下两个卷酥,说:“这个给我妈吃,晚上要吃酒,给我两碗酒吃就是了。”
对于芳官来说,这些柳嫂子尽心为她烹制的饭菜,“油腻腻的”,根本没法吃。但对于同样也是怡红院小丫头的春燕来说,这些饭菜很难得。从她和贾宝玉的对话中,我们也不难发现,芳官和贾宝玉吃剩下的这些饭菜,其实根本不够小燕吃,但是她还是留下两个卷酥,要带给自己的母亲。
小燕的母亲就是那位昏聩的何婆子,虽然也是怡红院的下人,但何婆子不可能有机会吃到这么好的饭菜。
不挑剔剩饭剩菜,做事谦虚谨慎,得了微薄的好处,也没忘了刚刚打骂过她的母亲。这样的春燕,在怡红院中,几乎是一个“另类”,这才是贾府中最懂事、最有教养的小丫头。
小厨房的一块热糕,让得宠的芳官成了大观园中最张狂的丫头。
说了小燕的谦虚谨慎,就不得不说芳官的张狂。芳官最大的优势,就是长得漂亮,会唱戏。仗着这个优势,芳官以三等小丫头的身份,成了怡红院的“红人”。再加上贾宝玉的宠溺,芳官便不可遏制地膨胀了,张狂得忘乎所以。
忽见一个婆子手里托了一块糕进来,芳官便道:“谁买的热糕,我先尝一块。”蝉姐儿一手接了,道:“这是人家买的,你们还稀罕这个?”柳家的见了,忙笑道:“芳姑娘,你喜欢吃这个?我这里又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她不蹭吃,还收在哪里,干干净净没动呢。”说着,便拿了一碟子出来……芳官便拿着热糕,问到蝉姐儿脸上:“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玩罢了,你给我磕头,我也不吃。”说着,便将手里的糕,一块一块掰了,掷着打雀儿玩,口内笑道:“柳嫂子,你别心疼,回头我买二斤给你。”
芳官是何婆子的干女儿,小燕是何婆子的亲生女儿,但看到这一幕,我们不得不说,芳官才像是何婆子的亲生女儿,与何婆子一样愚昧无知,轻狂可笑。
平白无故,要吃人家的糕,要知道,蝉姐儿的糕也是替翠墨买的,翠墨是不是替探春办差,我们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就算蝉姐儿和芳官没矛盾,她也不可能把糕给芳官吃。关于这一点,芳官不可能一点数儿都没有,毕竟她们都是替主子跑腿办事的奴仆。
可是,就因为蝉姐儿不给芳官糕吃,又有柳家的在旁边巴结讨好,就把芳官最轻狂的一面,彻底激发了出来。作为一个因为家境贫寒而被卖了当戏子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她此时有没有想到过,家里的父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有没有热糕吃?
其实,像芳官这么张狂的丫头,在贾府中并非只有这一个,迎春房里的司棋,虽然是大丫头,但也是这么张狂,还有怡红院的秋纹,也总是自以为了不起。这些丫头,虽然在贾府中等级不同,但从个人教养上来说,毫无疑问,属于同一个等级。
不过,她们并不是贾府丫头们中最没有教养的,最没有教养的丫头,做出来的事情,更让人无语。
平儿丢失的虾须镯,让不起眼的坠儿,成了贾府中最没教养的丫头。
虽然贾府中人口很多,奴仆就有好几百人,但管理非常严苛,一个碟子一个茶杯,都有专人负责。可就是在这么严苛的管理下,依然出了一个偷镯子的坠儿。
平儿道:“那日洗手时不见了,二奶奶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即刻就传给院子里各处的婆子们小心查访……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你们这里的宋嬷嬷去了,拿着这个镯子,说是小丫头坠儿偷起来的,被她看见,来回二奶奶的……”
平儿的虾须镯,是在“芦雪广联诗”的时候丢的,谁也没想到是怡红院的小丫头坠儿偷了。这种事情在贾府中并不常见,但这种举止很卑劣,很令人不齿。仅凭着这一点,坠儿就毫无疑问,成了贾府中教养最差的丫头。
不过,幸而这样的丫头,在贾府中并不多,前八十回也只出现了一个坠儿。
同样都是贾府的丫头,大家的等级各有不同,月钱也不一样,但是她们的教养,却与她们的等级和月钱无关。同样的等级的丫头,有的纯洁无瑕,有的品行低劣。一碗剩饭,一个镯子,一块热糕,将这些丫头们的教养,分成了三六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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