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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羊慧明
编者注：吕紫剑，中国武术家，被誉为“长江大侠”。曾与津门大侠霍元甲、关东大侠杜心武并称清末民初武林“三大侠客”。早年曾任国民党总裁侍从室少将国术教官，蒋介石身边的十三太保都是其弟子。2009年成为全球最年长者。
2005的11月1日一早，我专程驱车山城重庆，来到长江南岸一幢依山近水的小楼——吕紫剑武馆，这里也是老人的家。进得一楼大堂，只见18般兵器竖立架上，威风凛凛。地上一幅巨大的阴阳八卦图，是吕老和学生练八卦拳的地方。上了二楼，就是老人一家的起居室。时钟刚刚指向九点半，吕老尚未起床。据家人讲昨晚老太爷在扬子江饭店会见美国众议院的客人，一时兴起，喝多了洋酒，所以多睡了会。闻听有客人来，老人自行起身穿衣下床，动作利落地洗涮完毕，开门走出卧室，与笔者等握手。见了吕老，我才领略了什么叫鹤发童颜：吕老银发白须飘逸，人中那一撮须呈金黄色，脸上皮肤嫩红如童肤，少见皱纹斑点，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握手时感觉他的手掌有一股热力，他的手臂不像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皮肤松弛如橘皮，结实鼓张的肌肉绷紧白嫩的皮肤，摁之坚如木石。手臂上的汗毛还粗黑扎手。吕老说，汗毛是近年才变黑的。吕老坐立行走皆脊背挺直，步履稳健有力。寒喧间，说到高兴处，他还像儿童那样双脚离地蹦跳了几下。问及吕老的视力，他说：“我现在还在画国画，不用戴眼镜，龙须虎毛都能画出来。”他还真给我画了幅墨龙，我至今珍藏着。
言谈间，家人端来早餐——一大碗鸡蛋面。吕老自个端起碗，不用一刻钟，一大碗面就已吃光。他平时早餐要吃好，且吃得比较多，一般要吃2—4个鸡蛋，一杯牛奶，两个大馒头。中午也要吃好，晚上吃得不多。但他不爱吃辣。
吃完早餐，我问吕老要不要先活动一下，他说不用，随即拉我坐在身边的树根雕椅上，一口气摆了3个小时龙门阵。老人思维非常清晰，一百多年前的事情都还记忆犹新。
1893年，吕紫剑出身在湖北宜昌一个颇负盛名的武术世家，祖上是开镖局的，他7岁开始习武，12岁跟随武当名师李国操，成为其入室弟子。15岁时又拜荆门铁腿江英习武。后又三上峨眉，与神掌李长叶结为师徒，跟师学道8年之久，学成“游身八卦连环掌”，日后成为第三代传人。另外，武当紫霄道长徐本善也是吕紫剑习武生涯中的重要师父，秘传他“内家拳”。
陪都时期，中国武林高手皆云集重庆。国民党崩溃后，许多武林精英隐居重庆周围民间。吕紫剑早已是中国名医，因他任过民国政府的国术教官，属于要镇压的一类。重庆解放后他就被抓。1951年镇反，一次拉了100多号“反革命”分子到朝天门附近的河坎，先开群众斗争会，让群众先上来打嘴巴扔石头吐口水，然后枪决。轮到拉出吕紫剑，没有群众来打他的嘴巴，倒是有十几个老太婆哭着下跪为他求情，说她们都是孤寡老人，吕紫剑老医生乐善好施，除了看病不要她们的钱，还每年给她们每人50斤粮5块大洋。父老乡亲的求情才使吕紫剑刑场留命。饶了死罪，活罪难逃，60多岁的吕紫剑随后被发配到新疆修新藏公路。在冰天雪地里，又冻又饿，许多修路的同伴埋尸荒野。他一个老头，能活下来，全靠那身功夫底子和一段奇缘。
修路大军翻越卡拉昆仑抵达西藏最艰苦的阿里的一个城镇时，由于瘟疫与仇杀，这里几乎是一座空城，到处是发黑的白骨，吕紫剑长于中医，被安排去给修路工人治病。他找了一处空房子作医务室，门前杂草一米多深，他和工友将杂草踩倒踏出一条路，杂草中突然惊跳出两只狐狸，工友要打，被吕紫剑拉住，放了那对狐狸一条生路，但那两只狐狸三步一回头，不忍离去。吕紫剑发现草丛里还有什么在动，拨开一看，原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他怕它被人看见遭伤害，就把小狐狸藏在自己住的屋里，喂它养它，再没吃的，他都要把自己那份饭分一部分喂小狐狸。小狐狸慢慢长大了，到野外去自己生活了，但它特通灵性，每到夜深人静时，它会来到吕紫剑的门外，给他叼来一只咬死的野兔或一只肥肥的高原鼠，并已吸掉了血。吕紫剑悄悄剥了野兔老鼠的皮烹食之。如此数年不间断，才让他挺过了那段艰苦岁月。无论他随筑路队伍搬迁到哪里，那只狐狸都会找来。修路结束后，他被分配到农场，狐狸也跟到农场。
“文革”中，像吕紫剑这样的“历史反革命”自然在劫难逃，加之他当年熟知江青在上海滩的老底，又是服刑犯人，“红卫兵”当然不会怜悯他，把他住死里整。吕老讲到这里，掀开衣服，右腹下和心窝处赫见两个拳头大小的疤。当年“红卫兵”用一根钢钎从他的右下腹刺入后背穿出，；心窝处的疤是斧头砍伤留下的疤。后颈上还有一条十多厘米长的疤，是砍头留下的纪念。当时“小将”们本要砍下他的“狗头”，砍他的小伙子的妈生病，是吕紫剑治好的，小伙子还记得。他见老人家腹破胸开，肠子外流，顿生悯意，悄悄说：“老爷爷，我只划一刀，你就装死，不要出声啊！”一刀划过，吕紫剑后颈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气息奄奄，被群众抬回，当他清醒过来，把肠子塞进腹腔，自己敷了些药，用一块瓦片撑着头护着肌腱受伤的颈脖。他醒来后，叫人扯了草药为他敷上，在他自己的调理下，三个月之后，他又活过来了，时年已74岁，能经受住这样的刀斧之伤，实乃奇迹。直到1979年，经中央高层领导过问，吕紫剑才被释放。他已过了近30年监狱和劳改生活，时年已86岁。农场和上级组织给了他5000元钱。哪知送他的汽车被困冰天雪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藏族阿妈的帐棚，才没被冻死。闻听老阿妈家人要钱治病，他马上从5000元中抽出3000元给了老阿妈，这一举动着实吓了老阿妈和当地干部一跳。要知道在七十年代末那3000元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汽车把吕紫剑送到一个火车站，上了一辆闷罐列车。火车就要开了，此时他突然看见那只狐狸也来到近处，黯然神伤地目送载着他的列车离去……每当想起他给我讲的这段故事，我都会想起蒲松林笔下那些有情有意的狐仙，它们似乎比人更有情义。蒲松林写狐仙讽喻哪个人不如鬼的世道，他的非凡的想象或许也来自于现实生活中多少有些影子。
回到离开20多年的重庆，早已人是物非，儿孙受他牵连，生活得也很艰辛。政府给他落实了政策，当地选他当了政协委员，还给了他一间30平米的铺面让他行医。当时别人买这样的铺面花85元，政府只让他花了5元钱。他就靠这间铺面行医带徒，有了点家底，在重庆南岸上新街盖了一幢千余平米的房子，作为“吕紫剑武馆”学校和居所。他的几个儿子和孙子均已去世，去世前和孙女住在一起，习武带徒，其乐融融。吕老虽已110多岁，但随着外界对他的了解，邀请他出席的各种社会活动相当多。他102岁时还应激出访美国，被美国华文媒体称为“世界最健康的老人”。2002年，110岁高龄的吕老应霍英东先生的邀请访问香港。2004年，吕老应成都警官学校时任校长赵川厚先生之邀，向该校全体教官学员和从北京来的中国公安大学的高手传授擒敌秘技，只见吕老脚下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近身的魁梧警官一个个颓然倒地。
吕老一口气跟我谈了3个小时，兴犹未尽，对大伙说：“我们去‘武林火锅’吃火锅吧，边吃边聊。”言罢，起身带着大家下楼。他家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陡而且高，有二十几级阶梯。他的孙儿告诉我，年前老人家一人下楼不慎从楼梯上摔倒滚下，自个爬起来，摸了一把头，啥事也没有。
在火锅店里，吕老除了怕辣，什么都能吃。问及他牙齿如何，他顺手抓起一把干豌豆，嚼得嗄嘣嗄嘣”直响。他就喜欢吃这个。一顿饭一直没停过嚼干豌豆。吃完饭，我们原想让吕老按他自己的生活习惯回家静坐一会儿，哪知他谈性未减：“我要跟你们去耍。”
2007年6月20日，我请115岁高龄的吕老来成都，那天一早我去重庆南岸的吕紫剑武馆（也是他的家）接他，吕老看上去比两年前见到他时更精神。他自己起床几分钟就麻利地洗涑完毕，健步下楼，孙媳妇端来两个起码二两一个的大馒头和两个鸡蛋，一碗稀饭，吕老夹起馒头就啃。不到10分钟就吃光了。家人告诉我他生活上从不搞特殊，家人吃啥他吃啥，最爱吃的就是白糖拌手撕蕃茄和榨菜肉丝。他平时不喜欢老待在家里，喜欢出去玩，经常一个人走出几百米的胡同，到街上打的上重庆闹市区去玩，玩罢又自己打的回家。吕老常说：“性命，性命，没有性哪来命！”这也许是最根本的养生之道。到了成都，吕老在天回银杏苑健步登山，并与银杏苑的几个侦察兵出身的保安“过招”---向他们传功，只见吕老出手疾如闪电，一群小伙子也防不胜防，几乎被撩倒在地的小伙惊叹：“没想到115岁的老人还有这等身手！真是奇迹！”
我问吕老太极功夫秘笈，他脱口而出：要练到“周身无处不太极”。我问他信不信神，他答：“人心向善便是神，人心向恶便是鬼。”从这几句经典的答话中略可瞡见老人的智慧和中华武功之高秒。问及吕老养生秘诀，他拿出一本他编撰的“混元八卦养生功”给我看。另外，他每日必须静坐1—2小时。吕老的健康状况和身体功能，已经是当今人类的一个奇迹——中华古老养生智慧铸造的生命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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