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浮萍。平民,总是难以左右自己的命运,不得不漂浮周旋于世事浊流。

毕竟,原本纯粹的智慧生物——人类,在漫长历史中被刻意分化成统治者被统治者,也可以说是贵族与平民。过往千万年,这两个人造种群产生于经济状态的不同,造就政治权力的不同,进而形成人生际遇的差异。分野划界之后,阶层鸿沟更加剧他们之间经济状态的落差,直至子子孙孙。

有人驾驭万民,建功立业,或风花雪月、情爱欢愉;有人当牛做马,日夜劳作,或左右支绌,养老抚幼。如故人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受益者,多方维护这一体系。掌控对内对外武力,构建君权神授言论。受害者穷困衰弱,力量分散微小,难以泛起波澜。不过,或许天性基因所致,人类对公正平等的追求从未停止。甚至在一些非常特殊的环境下,平民们逃离了贵族影响,有幸建立起独立的、相对平等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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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偏僻阿尔卑斯群山中的住人——瑞士平民所成就的那般,他们没有征服许多民族,吞并许多土地,没有建造恢弘奇观,构筑华丽碑塔。他们只是创造了一个并不复杂的民众自治社会,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便足以载入史册。

那么,一个平民社会是容易造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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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起源:

文明起源:

作为欧洲脊梁,阿尔卑斯山脉连绵不断,高耸云端。夏有山花烂漫、冬有霜雪庄严。约么1万年前,手握石块的远古人类迁徙至群山之中。他们在湖畔建造一个个小型营地,狩猎捕鱼,采摘浆果,给阿尔卑斯山地首次带来了人类文明的微光。

(Wetzikon-Robenhausen,联合国教科文世界遗产,石器时代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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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0年前,瑞士高原的古人们从劳动中逐渐掌握了如何制作陶器,并颇有创意的在陶罐陶瓶上纹绘流畅的线条作为装饰,形成很有特色的线性陶器文化(Linear Pottery culture)。随着定居者生活安定,繁衍增长,人们在各处湖泊的浅水区修建了不少桩屋(pile dwellings)。瑞士先民会先削尖木桩,熏烤尖头,将其打入水下泥泞之中,用沉重石块包围加固,再于多根木桩上搭建平台,借平台建成一个或两个房间的矩形小屋。末了,以弄碎的粘土铺上地板,形成简单的防火涂层。于是,篝火让桩屋的厅堂豁然明亮,家人老小聚居其中,烧烤谈笑,隔壁还饲养着大家视若珍宝的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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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文明发展、族群迁徙,平静的生活开始波澜荡漾,争斗与伤害随之而来。21世纪初,现代登山者发现了倒卧阿尔卑斯山霜雪中的“冰人奥兹”(Ötzi the Iceman)——一具历经5000年沧桑的古人木乃伊。根据研究,当地人奥兹死于背后射来的箭支。他随身携带的漂亮紫衫红铜斧展现出当时人类优秀的冶炼工艺,但肩胛处并不显眼的出血创口却透露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渐险恶难测。

(冰人奥兹的发现和复原,X光检查发现左肩处被箭头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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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3000年后期,瑞士地区渐次进入青铜时代,人们开始加工、使用更坚固的青铜匕首、长矛。陶器制作也愈发熟练,形状变得复杂,加上规律的细齿纹饰,艺术萌芽似已诞生。居民们挥洒汗水的劳动使得整个物件从单纯实用向着美观悦目的方向稳步发展。

(约公元前3700年,普芬文化村庄复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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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特人兴起:

凯尔特人兴起:

至公元前1000年左右,哈尔施塔特文化(Hallstatt culture),也就是著名的原始凯尔特文化在奥地利东部、德国南部和瑞士地区兴起。这种文化通过移民、贸易、联盟和通婚扩散开来,逐渐形成了著名的“古凯尔特人”族群(the ancient Cel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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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施塔特文化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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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凯尔特人掌握了铁器技术,制造出更耐用的铁质工具、武器,还发展采矿技艺,挖掘数公里的长长坑道开采当地岩盐。盐、铁两种古代硬通货很快成为古凯尔特人交易的拳头产品,水路船运让珍贵货物得以销售至地中海沿岸,赚取了大量财富。亚平宁的优质酒具、希腊的精美陶罐、波罗的海的晶莹琥珀、乃至东方的昂贵丝绸都输入阿尔卑斯山地区。

部落要人的墓葬越来越豪华,巨大的四轮货运马车,闪闪黄金装饰的衣服与皮靴,各色珠宝点缀的项链,装着满满蜂蜜酒的酒瓮,无不显示出富裕阶层越来越强大的财力。随着财富的集中,贫富差距日益扩大,原本朴实的古凯尔特村庄开始重视修建围墙、哨楼等等防御工事。后世发现的遗迹表明,随着对财富日益激烈的争夺,内外部流血争端与大小战争似乎已经频繁降临到这个文明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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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公元前600年,盐矿耗尽,富人们赖以为生的财源宣告枯竭。依靠盐铁发家的精英阶层过惯了养尊处优的豪华生活,哪里能习惯回归平淡,他们很多人选择收拾细软迁徙他乡。只留下普通平民继续生活在这片苍茫群山之间。

(凯尔特村落复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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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00年左右,凯尔特族群(Celtic)已经遍布欧洲,从英伦三岛至西班牙,从阿尔卑斯至黑海沿岸,连安纳托利亚也有了他们一系的踪影。

(凯尔特族群的扩张,公元前6-3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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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瑞士,阿尔卑斯山以北形成带着新风格的凯尔特人聚落——拉泰纳文化(La Tène culture,日耳曼人也受影响),他们深受希腊和伊特鲁利亚文明影响,随后迅速传播。

其中的人们没有文字,但重视神明,喜欢带翅飞马和狮鹫等等充满奇幻的生物,对于祭祀一丝不苟。他们在劳动中总结出先进的冶铁技术(渗碳),在整个欧洲都算得上好铁匠。他们也热衷战斗,墓葬中时常发现大量优质刀枪和两轮战车。拉泰纳文化的人民向邻居出售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器和工具,以及高质量铁矿石。他们重建了通向欧洲南北的贸易路线,从波罗的海购买奴隶、毛皮、琥珀,和崛起的罗马共和国通商,换来标准铸造的罗马钱币和颇具特色的双耳酒瓶,当然包含其中名满地中海的罗马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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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考古研究,拉泰纳文化的凯尔特人定居生活逐渐变得不稳定,开始向南、向西迁徙扩张,经常与当地居民发生暴力冲突。大约公元前387年,一支凯尔特人击败罗马军队,大肆洗劫了罗马城。侵略行动中,贵族们权力日渐扩大,引得平民纷纷跟从。他们已渐渐成为欧洲中部的不安定因素。

赫尔维蒂人与罗马:

赫尔维蒂人与罗马:

公元前2、3世纪,瑞士高原大部居住着拉泰纳文化的凯尔特人,其中有细分出来的赫尔维蒂人(Helvetii),数量最为众多。东北部是温德利奇人(Vindelici),南部有勒庞蒂人(Lepontii),西北紧挨着其他高卢居民,他们都同样属于凯尔特族群。东部山谷地区则生活着非凯尔特文明的原住民雷蒂安人(Raetians)。

各族群基本以部落或部落联盟的形式存在,通常安家于大河附近,以图生活便利。许多部落崇尚战争,有时内斗,有时与南方的罗马人刀兵相见。

(公元前,瑞士地区的族群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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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最主要的居民,赫尔维蒂人在公元前2世纪被罗马人提及。记载里表示他们从稍北面的莱茵河、美因河之间迁徙而来,成为阿尔卑斯山区的主要居民

赫尔维蒂人是一个凯尔特部落联盟,由4个主要的部落或族群构成。和其他部落类似,他们以血亲为基础聚族而居,从事狩猎、耕种、贸易。遇到公众事务用传统部落大会的形式让居民参与解决。由于天然产生的贫富悬殊扩大已久,贵族阶层已经明确出现,拥有许多依附的平民(随从),还有成批来自贫民和战俘的奴隶。但他们没有国王,由势力最大的一些贵族掌控实权,统治整个部落,决定对外的战与和。

(部落大会上,讨论议事的赫尔维蒂人,图片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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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相互贸易交流,西欧各个凯尔特部落文化日趋类似,他们有时被南面的罗马共和国统称为“高卢人”(Gauls)。法国、比利时、瑞士一带被唤作“高卢”,也就是日后尤利乌斯·凯撒成名之地。

公元前二世纪左右,变局来临。或许是海潮上涨摧毁沿岸村庄,或许是东部异族逼迫,日德兰半岛的日耳曼族群从北向南再向西大举迁徙。

日耳曼人迁徙路线,公元前750年至公元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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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凯尔特部落作为邻居顿时倍感压力,加之自身人口过剩,也开始加速向南和西南方向转移,寻求新土地。赫尔维蒂人中有数个部落选择加入日耳曼流浪大军。这批日耳曼族群主要为条顿人、辛布里人,凯尔特族群的提古里尼人、托伊格诺伊人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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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种族、不同部落间相互结盟,赫尔维蒂的部落战士由一位名叫迪维科(Divico)的年轻贵族负责指挥。这支日耳曼、凯尔特混合大军侵入至高卢,一路劫掠各乡各村,还要求获得在罗马领土上定居的权利。结果罗马执政官锡拉努斯冷淡回应说:

“罗马没有土地可以给予,也不需要任何服务。”

谈判破裂后,双方几年内多次交战。高卢地区许多城镇被流浪大军洗劫,还因围城导致饥荒和瘟疫,百姓苦不堪言。

(蛮族大军行进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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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07年,罗马元老院派出的军团击退了日耳曼人,缴获许多辎重货物。由于不愿放弃到手的战利品,罗马军队带着大量夺取的货车前进,速度缓慢。加之胜后轻敌,不设哨探,他们遭到数倍部落联合军的伏击。日耳曼人猛冲猛打,迪维科也亲率赫尔维蒂人迅速冲击。4万罗马人一片混乱,执政官朗基努斯(Lucius Cassius Longinus)和1万军士命丧当场。(布尔迪贾拉之战,Battle of Burdigala)编辑搜图编辑搜图编辑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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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李维历史记载,许多罗马官兵为了活命被押为人质。当时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凯撒,更绘声绘色的宣称,被俘的罗马士兵被迫成群结队在蛮族设置的枷锁下通行,耻辱至极,一举点燃了街头巷尾大众的复仇情绪。

(后世反映此景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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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民族流浪大军继续向西取得一些胜利后分两路行进,被重新整编的罗马军团各个击破。日耳曼部落死伤极为惨重,大批战士在正面作战中遭到围歼,躲藏在营地内的妇女儿童也没逃过一劫,数万人被卖作奴隶。参加掠袭的赫尔维蒂人侥幸躲过了决定性打击,大部退回到阿尔卑斯山区。幸存者顺路带回不少五光十色的战利品,让留下的人们大开眼界,一时冒险带来的收益刺激了大众欲望,贵族们更是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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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大陆族群持续迁徙,本地人口增加又资源有限,现实生存的压力再加上外部世界诱惑,赫尔维蒂精英阶层止不住希望再次跨出阿尔卑斯山脉去寻找更广阔的新世界。一位名叫奥尔格托里克斯(Orgetorix)的赫尔维蒂贵族站出来鼓动移民。根据后来凯撒的说法,这名贵族联络了附近部落的其他两位大贵族,准备自行称王,并共同移民至高卢建立三人共治的霸权。不巧消息泄露,部落大会立刻传唤奥尔格托里克斯,对他进行审判。如果被判有罪,将在柴堆上将他烧死。当时,据说这位贵族竟带了10000名追随者、担保人和奴隶前往听证会,大张声势,从而让判决无法进行。不过,当部落大会召集大批部队准备正式逮捕他时,他却离奇的自行死亡了。

(凯尔特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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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事情万般蹊跷,但整个移民计划被其他贵族看在眼中,颇为迎合精英阶层获取权力、扩大地盘的心思。于是,部落上层逐渐倾向离开山区,向西面更广阔的空间移居。至于普通平民是否都愿意放弃一切共同冒险已无足轻重,他们没法影响决策,部落大会如今已控制在大贵族们手中,内部移民的舆论也随之形成。阿尔卑斯山的主要居民们将冲出山口,去找寻找传言中的美丽新家园。至于群山长久以来对他们的庇护,人们已经忘却,一场大冒险就此开启。

赫尔维蒂大移民:

赫尔维蒂大移民:

公元前58年,赫尔维蒂人的迁徙计划付诸实施。全联盟的部落居民们一一燃起火把,亲手烧毁了自己居住多年的房屋。冲天火光中,期待、向往、茫然、疑虑、忧惧,人们脸庞上神色各不相同。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和家人们一同向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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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声势影响到邻近一些其他部落。有的人们见到此景,也选择加入迁徙大军。贵族、战士、平民,马匹、牛车,黑压压成片组成的长长队列绵延山谷之间,此次他们希望抵达高卢西南(今法国西南),建立新的家园。不过,路途必须穿越罗马领土。看着十数万异民族经过自己面前,这是任何一个共和国总督都不能接受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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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战功的凯撒抓住机会领兵出征,照他的说法,准备用“预防性战争”来替罗马解决持续不断的“蛮族”迁徙问题。赫尔维蒂移民队伍很快发现凯撒率兵拆除了日内瓦的桥梁以阻止他们前进。于是,赫尔维蒂人派出代表同罗马军队谈判,承诺和平通过。老练的凯撒一面表示需要些时间考虑,一面利用机会集结增援。待到各军团就位,凯撒当即拒绝了赫尔维蒂人的提议。

(赫尔维蒂迁徙路线—蓝,凯撒拦截路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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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队伍只得选择北面更困难的路线。绕路之时,赫尔维蒂大队为了食物和补给掳掠了艾杜伊部落(Aedui),同族抄戈使得这部凯尔特人向凯撒紧急求援,让罗马人获得了一些天赐盟友。

大批移民行进缓慢,为了建造木筏穿越索恩河花费长达20天之久。其时,凯撒带着3个罗马军团突袭而至,将尚未来得及渡河的四分之一队伍完全击溃。至少1万部落战士和数量不明的家属无处可逃,“其中很大一部分被砍倒”,男女老幼死伤遍地。这许多受害者,恰恰便是数十年前加入蛮族大军的那些提古里尼人。(阿拉尔之战,The battle of the Arar)

在河对岸亲眼见证族人遭到屠杀的惨状让其他赫尔维蒂人且怖且怒,他们好在有大河阻隔,准备脱离罗马人追赶。然而,不待他们走远,罗马军团发挥土木作业专长,竟在一天内迅速架起浮桥。渡河后又牛皮糖似紧紧跟随移民大军,却并不急于交战。面对凯撒非凡的战术策略,赫尔维蒂人选择再次谈判。他们派出了老英雄,49年前曾战胜罗马人的迪维科(Div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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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军营森严壁垒,鹰旗下枪如丛林、盾似高墙。当迪维科站在凯撒和全副武装的罗马军士面前时,不难感受一个新生军事天才和一群精练老兵带来的压迫力。

这位年迈领袖并未失去决心与勇气,他昂然告诉凯撒,依靠袭击打败毫无准备的移民算不得什么,他们赫尔维蒂人“战斗更多的是依靠勇气,而不是欺骗和诡计。”

凯撒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平淡建议对方交出一些部落里的重要角色为人质,比如首领们的儿子。迪维科同样冷静的回答:

我的人民更习惯接受人质,而不是提供他们。罗马人可以证明这一点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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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立刻勾起所有在场罗马军兵的恼人回忆,上次的大败几乎已经成了一根耻辱柱,默默矗立在每个共和国臣民心中。换做他人,定然已经火冒三丈,但凯撒毕竟经风历浪,他也许根本不指望对方答应严苛的条件。现场一片沉默,没有再多言语。迪维科稍后转身离去,双方各自预备随时开战。

比布拉克特之战(Battle of Bibracte,7万对3万)

比布拉克特之战(Battle of Bibracte,7万对3万)

谈判破裂后,赫尔维蒂大队人马警惕的继续迁徙,罗马军团紧随其后6、7公里。双方如此行进15天之后,凯撒所部携带的粮食告罄。眼看身后的敌人突然开始远离,赫尔维蒂贵族们得知罗马人将转头去寻找补给,觉得是个攻击的大好机会。

双方的侦察骑兵首先交锋,开始了不断的小规模冲突。紧接着,500名赫尔维蒂骑兵以少胜多,打退了4000名罗马骑兵。眼看麾下勇士如此得力,赫尔维蒂贵族们决定抓住时机大举反攻。当时,更有罗马盟友部落的辅助骑兵逃来投靠,进一步确认了凯撒粮尽将退的关键消息。

机不可失,赫尔维蒂大队全体调转方向,向罗马军猛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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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赫尔维蒂移民大军,人数难以估算,大约3至4人中有一名战士,其他为老弱妇孺。凯撒在《高卢战记》里描述,对方总数有36万8千人之巨,其中包含9万名战士。同时代历史学家李维推测赫尔维蒂人共有15万7千,后世一些学者们认为数量没有那么夸张,战士大约为5万或者7万多。根据战斗过程分析,其数量应当多于罗马人,目前推测7万余人较为可能。凯尔特部落素来喜好争斗,追求财富和名声,时常充当雇佣战力,在单打独斗和突袭冲锋中拥有丰富经验。他们通常由多个贵族首领指挥,老将迪维科便是其中杰出代表。

罗马军团方面,经过马略改制,职业军人取代农民兵,训练程度和团队凝聚力大大加强。凯撒本人亲自上阵,战术指挥能力毋庸置疑,他目前拥有6个军团4万军兵及辅助部队。其中,参战部队约3万。第七、八、九、十军团为主力老兵,凝聚力强。第十一、十二军团新组建不久,无法承担重任。

(战场态势,左下红色—赫尔维蒂军,右上蓝色—罗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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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战斗依然由骑兵引发,赫尔维蒂人眼下对自己的机动战力十分自信,既然追上了敌人,哪里能让他们逃掉。赫尔维蒂两翼骑兵很快将眼前的罗马骑兵赶鸭子似追逐压制,大部队得以从容展开。布置好行李、安顿完补给车队,主力步兵大队也随之在中央排成厚实方阵。迪维科和其他贵族们远远望见,凯撒和罗马军团鹰旗已经等待在前面的山丘之上。

大约中午一点,赫尔维蒂方阵动了,向罗马军据守的高地压了过去。层层叠叠的乌黑人头、密密匝匝的闪亮刀枪。数万双腿脚踩踏地面,无数喉咙嘶喊嚎叫,阿尔卑斯似乎真容纳不下赫尔维蒂人的热望,他们想要什么?勃艮第的葡萄田园还是马赛里昂的阳光?

(赫尔维蒂战士冲锋,模型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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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无动于衷,或者说凯撒完全不为所动。军团依坡列阵,居高临下。100米、50米,双方距离越靠越近。赫尔维蒂战士们争先恐后涌上山丘,要靠这一股子冲劲吞掉挡路的罗马人。只剩20米,敌人近在眼前,战士们已经可以清晰看见罗马方阵整齐纹饰盾牌后面一双双焦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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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哨响号鸣,无数标枪扑面而来,好似暴雨撒泼。赫尔维蒂勇士们眼疾手快,个个举起大盾遮蔽,只听得阵阵叮咚作响,一些运气不佳的同伴被当场贯穿,但大多数人依旧化解掉罗马人的第一波远程威胁。勇士们刚要重新迈出脚步,却发觉手中大盾变得十分别扭,全成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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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些罗马重标枪(pilum)设计用心,矛尖锋利,直接透入盾面;身杆狭长,弯曲卡住盾体。心急火燎的战士想要拔出碍事标枪,可越着急越徒劳无功。没人能举着嵌入标枪的盾牌自如作战,队形顿时陷入短暂混乱。眼见罗马士兵成批拔剑冲下,赫尔维蒂战士们只得丢掉大盾,以短兵对抗。

(弯曲的重标枪前端,后端连接木柄。投掷后要么击穿盾牌盔甲,要么击破盾牌后杆身弯折,卡住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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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装备齐全又居高冲锋的敌军,赫尔维蒂前排战士顿感招架吃力。他们没了盾牌,仅靠单手剑单手斧格挡挥击,空空如也的左手根本起不了作用。搏斗中,西班牙短剑刺穿了许多勇士的身躯,大军宽阔的阵线动摇了。罗马军团以特殊战术和强大冲击力逼得凯尔特勇士向后撤退。

凯撒后来不无骄傲的写道:“我们的士兵从更高处投掷标枪,轻而易举打破了敌人的方阵。一旦阵型分解,士兵们离鞘之剑就冲击在他们身上。一种情况极大阻碍了赫尔维蒂人的战斗:那就是,通过一次(标枪)撞击,交叉并锁定了几个人的盾牌,标枪弯曲之后,他们既不能扯下它,也不能方便的战斗,握盾的左手被完全锁住。所以他们中许多人在尝试挣脱无果之后,选择扔掉盾牌,不加掩护的战斗。”

赫尔维蒂人厚实的方阵被罗马军团推挤,压迫,慢慢退向后方营地。迪维科和其他贵族大约极力维持阵线,一面尽量拢住逐渐散乱的队形,一面意图靠近背后山坡,抵消敌人的冲击优势。局势非常不乐观,因为连罗马的菜鸟军团都兴奋得加入了战斗。

正当罗马人步步紧逼之际,赫尔维蒂人没有坐以待毙,首领们设法变阵,调动大约1万5千后卫部队包抄对方。这支编队来自博伊和图林吉部落,是一支尚未投入战斗的生力军。编队先从侧翼反击罗马主力,接着径直绕道敌人后方,快速实现了前后夹击态势,充分发挥出人数优势的威力。原本艰难支持的战友发现罗马人攻击突然减缓,正打算退却的战士也重拾勇气返回战场,短时间内,赫尔维蒂人以灵活策略扭转局势,反而将凯撒逼入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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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术来讲,腹背受敌足以毁灭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以设想,只要此战获胜,瑞士人的祖先就将成为法国人的祖先。但是,赫尔维蒂人对面是罗马共和国,已经改革军制,正对外扩张对外掠夺的大国,更加上他们的指挥者是一代名将凯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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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军团很快展现出强力战争机器的本质。凯撒当即下令调整队列,士兵们迅速重新结成三线阵型。“第一线和第二线一方面继续应对那些已经被击退和击败的敌人,第三线则负责抵抗那些刚加入战斗敌人的攻击。”

就这样,罗马人临危不乱的前后据敌,赫尔维蒂大军将他们从两面紧紧困住。战斗就像铁锤砸向铁砧,赫尔维蒂人用尽全力压碎中间的罗马军团。罗马军团也竭尽所能抗住双向冲击,双方交锋极其惨烈。肉搏战以各种血腥的方式展开,战场上每一处都在考验着双方战士的力量、勇气、技巧以及最关键的——毅力。

(画作,指挥作战的凯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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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4个小时高强度、毫无间断的近距离厮杀,让所有人都耗尽力气、手脚疲软,直至赫尔维蒂人终于首先支撑不住。血泊中,倒下的勇士层叠枕藉,连老英雄迪维科也付出了生命

赫尔维蒂大军的阵型星罗离散,生还者拼命逃回营地,那里还有自家的老婆爹娘、待哺婴孩。依靠数千辆货车构筑的临时防护,惊魂未定的部落战士苦撑至半夜。罗马士兵的几次袭击很快让他们彻底崩溃。所有活着的男女老幼夺路而逃,向着北面,向着没有追兵的方向疯狂奔跑。

败者求生:

败者求生:

作为胜利者,罗马军团没有乘胜追击,因为他们也并非钢筋铁骨。凯撒让疲惫不堪的士兵休息三天,照顾伤员、埋葬死者。据凯撒事后夸张的宣传,238000赫尔维蒂人被杀或被俘,130000人逃脱(那位最早主张西迁移民的贵族,奥尔格托里克斯的一双儿女均被俘虏)。以实际来讲,确实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赫尔维蒂移民侥幸生还

逃亡大队扶老携幼,奔走日夜不停,好不容易在第四天抵达林戈内(Lingones)部落地界。林戈内人同样属于凯尔特族群,过去也打过罗马共和国秋风。但世易时移,如今定居的他们受益于地中海商路,已唯共和国马首是瞻,后来更作为凯撒长期盟友兼提供骑兵部队,参加阿莱西亚围城。不等移民们稍作安定,凯撒的口信就随风而至。林戈内人被警告道:“不要用任何办法帮助他们,否则会被当作赫尔维蒂人同样对待。”

更恐怖的在于,人们听说罗马军团休整完毕,重新开始追击。赫尔维蒂人不仅武器丢失,缺衣少食,还伤病众多。疲惫的人们无力反抗,只能再次派出使者,向罗马宣布投降。凯撒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规定交出所有武器,将各酋长的儿子扣押为人质,其余活着之人可以返回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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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部落民不愿接受条件,匆忙逃向莱茵河,结果被罗马军团于路追杀,幸存者抓为奴隶贩卖。大部分移民不再反抗,选择老老实实履行协议,被押送着返回故乡。

阿尔卑斯山巍峨耸立,山未变,水依旧,一如千万年过往。满身伤痛的赫尔维蒂人跌跌撞撞回到旧日村落,一片残垣断壁中几多哀怨忧伤。当初的豪情壮志早被山风吹尽,自毁家园成了裸露的伤痕,时时提醒人们冒险的代价。

凯撒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强令赫尔维蒂人重建家园,为此还让周围部落提供了糊口的粮食。毕竟,他们已经穷困潦倒至一无所有了。

融入罗马:

融入罗马:

罗马缓缓崛起,在旁的阿尔卑斯山成为密切关注对象。凯撒和他的后继者们将势力范围扩大至整个山区,用胡罗卜和大棒征服了各个部落。公元一世纪,赫尔维蒂人慢慢被同化,接受了罗马文化和生活方式,和平成为帝国之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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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允许保留一些自治权,可以成为罗马公民,进而拥有投票权,担任公职。更重要的,需要为罗马提供士兵和给养。曾经的拉泰纳文化逐渐消散、凯尔特风格日渐微弱,罗马式的城市农村生活成为主流。除了普通村落,亚平宁风格的气派别墅庄园也新建起来,成为旧贵族新富豪的居所。角斗场、剧院、公共浴室,纷纷设立。凯尔特诸神以罗马神灵的名字继续接受民众崇拜,罗马诸神同样获得了当地神灵的名字。教堂和寺庙相互融合,高卢语和拉丁文交替使用。这一时期,相对独立的邻居雷蒂安部落也被罗马武力征服,整片阿尔卑斯山被迫臣服

屋大维统治下,帝国进入全盛期,瑞士地区同样迎来了希望的憧憬与现实的繁荣。奥古斯都大展手脚,设立防守严密的边界,通过众多定居点让各地城市化,还施工修筑连接各地的标准罗马公路,使得阿尔卑斯山完全融入了帝国的经济循环体系。

政治结构上,过去贵族主导的部落大会淡出视野。罗马政府引入各地通行的“治安官”和“市议会”制度。其中,地方治安法官(duoviri)为两人,每年由25岁以上的罗马公民选举产生,任期一年,负责地方司法行政的管理工作。市议会类似罗马元老院,参与决策,是从当地旧贵族和牧师中选出100人,终身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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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记录显示,数量庞大的赫尔维蒂、雷蒂安旧贵族们摇身一变,担任起地方长官和宗教官员。本地精英阶层成功被帝国拉拢收买,继续享受过去的特权生活,罗马得以安然统治这片土地。选举实际上更多成为上层权力斗争与平衡的工具,如同过去部落大会一般。

平民阶层依旧自食其力,自由人可以努力成为罗马公民以换取选举与被选举权。但3世纪之前,获得公民权仍需要经历一番周折。至于奴隶们,毫无保障自身权利的办法。他们需承担各类繁重劳动,遭受鞭打欺凌,可谓忍辱负重。尽管奴隶数量大约占总人口五分之一,可依然只能在史书记载的空白中盲目求生。

无论赫尔维蒂人,还是雷蒂安人,他们已经成为新环境下的各类适应者,也悄然成为未来瑞士人的祖先

日耳曼入侵:

日耳曼入侵:

那时,瑞士地区和罗马帝国的兴衰捆绑一处。遇到五贤帝那般“好皇帝”时,瑞士人民可以获得平稳和兴盛;遇到尼禄那种“坏皇帝”时,瑞士人民也无法逃过混乱与争斗。

天底下没有长生不老的帝王,也没有长治久安的帝国。当日耳曼部落、匈人大军呼剌剌相继涌入时,日渐衰朽的罗马抵挡不住。莫说阿尔卑斯,就连意大利都自身难保了。

(3世纪日耳曼人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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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花销巨资、耗费人力修筑的边境防御链条没能保住瑞士的和平,堡垒被摧毁殆尽,村镇遭劫掠一空。尼永、奥古斯塔劳里卡等城市被永久遗弃,阿文蒂库姆无法恢复元气,罗马史学家马塞里努斯叹道:“这城市曾何等辉煌,如其残垣断壁所言。”(the city was once very illustrious, as its half-ruined buildings attest)废墟的石头没有浪费,被用来临时加固日内瓦和巴塞尔。整个文明一片风雨飘摇。

日耳曼入侵难以阻挡,曾经横行欧陆的罗马军团一退再退,直至5世纪初完全撤退至阿尔卑斯山以南。罗马帝国在瑞士的权力宣告终结,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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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日耳曼人拖家带口迁入阿尔卑斯山地,因为这已是“无主之地”。

其中,勃艮第人(Burgundians)前往汝拉山脉与罗讷河谷,阿勒曼尼人(Alemanni)则跨过莱茵河安定新家。由于此番没有遇到多大抵抗,接管领土的行为显得较为和平。已经罗马化的凯尔特住民们大多选择再次与新来者融合,只有少数雷蒂安人躲入深山。

不久后,路途之上多了法兰克王国的官吏使节,村镇之中也能见到教士和牧师的身影。

(5世纪,西罗马灭亡后的欧洲地图,

勃艮第和阿勒曼尼亚交界处为瑞士地区

奥多亚塞为意大利第一个蛮族国家,夏克利乌斯是高卢地区罗马残余势力。法兰克王国随后大举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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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

迁徙移民计划惨败告终、依附大帝国靠山山倒,罗马化、日耳曼化。酋长、贵族、皇帝、国王。时代变换,新老更替,一波波冲动热潮不可避免地日渐褪去,吃饭求生的问题始终摆在眼前,或许山间地头的人们会偶然陷入沉思,瑞士民众应该往何处去?

人们不曾料想,罗马帝国的豪宅高塔毁灭崩塌之时,看似粗野的日耳曼人也带来了新的空气,即将开辟一条崭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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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坚持为大家提供高质量原创历史文。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参考文献:

  • 瑞士历史
  • 瑞士历史概览
  • 高卢战记
  • 赫尔维蒂战争:凯撒帝国战争的开端研究
  • 世界历史百科全书
  • 大英百科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