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惟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想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咏怀八十二首·其一》，魏晋·阮籍

好的文字，让你感受到美和羡慕。

这是一种才华，平素常见的简单文字，稍事组合之后的句子充满力量，能够直击内心，让人情绪跟着起来。或者是，某些平淡的句子，只是因为一些嵌入的特别的字词，用在那里，让你感受到那种“对”，心底升起无限的赞美，一个字两个字的穿插和渗透，让你有种天然的艳羡。

前者如陶渊明，平淡中带着阔达；后者如鲁迅，有张力的字词给了句子力量。读木心的文字，让你兼有上述两感。

如他自己说的，性感的文字一定存于虚实结合。他的文字可以藏着，却又似乎露出一个一个线索，牵着你，和你在捉迷藏，在虚实之间环环相扣，于平淡中见功力。

如他自己说的，今文和古文，焊接起来是美好的。他的文字，用典是不多的，不是那种学究的卖弄似的用典在做堆砌，他会用那些你感到熟悉的典，用在对的地方，一两个词组，哪怕颠倒顺序，拆开，重组，文字立刻锐利起来。

在文字里，他灵气渗入，透着顽皮，但是不刻意。他会用文字带入你到要去的地方，写出写透但是不说破，或是唐诗一句，或是一个成语，却映出整个气象。他写自己的童年，似真似假，孩子气在，回忆的那种萧杀在，甜蜜也在。

这点，让你能够感受魏晋的潇洒，如王子猷夜访戴安道之造门不前而返，自有气度在。张扬不失本心，简朴不落于俗套。

回到起点，他在作品里，是看轻了自己的，也是看轻了生活的。他一直提醒自己，多谈印象，少说主见。这是在说要放下主观，描述广谱的感受，不给读者添堵，而是要引发共振，这是聪明的。宏大叙事是不必的，他会寻找到某个熟悉的缝隙切进去，在自然中融合必然，让读者自己去体会。这是在描述印象的切面，这是不代替读者的思考，大音希声。

阅读这样的文字是享受。期待去乌镇东栅，去木心纪念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