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秋臣
经朋友重点推荐，我专门买票去看了《狗神》。
排片数量实在太少，反复挑拣才选出时间和地点都合适的场次。
在亲身经历了这样的情况之后，大概就明白为什么该片上映都已经半个月时间了，却仅收获1200万+的票房成绩。
不过，票房与口碑从来都不是正相关。
《狗神》在豆瓣拿下了8.2的高分，身边的小伙伴但凡看过的都是赞不绝口，这真的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值得强烈推荐。
该片导演吕克·贝松，代表作有其自编自导的《这个杀手不太冷》和《第五元素》等。
他似乎对幕后创作协调性的要求标准极高，其作品清单上大多数都是身兼两职，此前我写过的《超体》也属于这种情况，虽然也的确偶有失手的时候，比如《星际特工：千星之城》。但吕克·贝松自编自导的基础底子相当扎实，只要有心去做，必定能出精品。
《狗神》就是一部难得的佳作。
在整个观影过程中，我能感觉到每个镜头都是一种艺术和表达，段位就比大多数的导演高出一截。
你会享受其中，知道自己是在看电影，而并非只是看一段故事而已。
看完《狗神》，我还想到了一本曾经读过的书，叫做《天才向左，疯子向右》。
同样是对话式的表达，以及与精神病相关的讨论，还有诸多疯狂的想象和思维。
最关键的，是那种不被人接纳和理解的痛苦。
痛苦，同样也是《狗神》这部电影最想表达的核心思想。
叶秋臣接下来的这篇深度解析，大概会与平时的风格有所不同，主要是顺着影片叙事的顺序，在情节中夹杂着感触来写的。
涉及严重剧透，介意者慎入。
哪里有不幸，哪里就有上帝派来的狗。——拉马丁
《狗神》以此开篇，仅凭一句话就已经高度概括了整个故事。
对于这个不幸的人而言，那些狗就是他的神。
他也将以救赎的方式成为狗的神。
道格拉斯，就是这个不幸的人。
刚刚出场的时候，这是一个身着女性服装的异类，身后是装满狗狗的货车。
由于形迹可疑，他被送往警局接受调查。
在这里，道格拉斯遇见了伊芙琳，一个精神科医生。
她的儿子只有9个月大，前夫不断对其进行骚扰，甚至还会经常徘徊在他本不应该出现的房子附近。
道格拉斯通过一系列的问题，了解到伊芙琳的背景和人品，并且初步建立了信任值。
在两人的问询对话里，我们看到了属于道格拉斯悲惨的一生。
他的父亲，是一个暴戾残忍的男人。
冷酷又冷血，居然真的能把小儿子丢进狗笼子去生活，只因为对方说了一句“相比人而言，他更爱狗”。
母亲无能无力，由于不想自己肚子中7个月大的小生命也面临两个儿子那样可悲的命运，她给道格拉斯留下食物后，拿着行李离家出走了。
人和动物不一样，懂得断舍离的自私，反而拥有了改变命运的契机。
动物总要分个胜负，但弱者和懦夫总能找到生存的方式。
曾经，母亲是道格拉斯的神。
但母亲走了。
道格拉斯本能地去寻找有爱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那个狗笼子，至少还有狗为伴。
他不知道在这个笼子里，到底待了多长的时间。
身上永远只穿一件衣服，几乎快烂了。
在这些被囚禁的日子里，他只有靠着母亲藏起来的杂志书来消磨时光，获得知识。
直到有一天，哥哥以神的名义，为道格拉斯的人生点了题。
一条白色的横幅，上面写着IN THE NAME OF GOD。
在他的角度，加上被遮挡的部分，反过来看就是“DOG MAN”。
父亲和哥哥有他们的神，道格拉斯在此刻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神。
DOG，狗。
此时，道格拉斯的脸上露出了极少出现的笑容，他的人生开始要被救赎了。
他要守护这些狗，然后让这些狗也有自己的神。
但是，只要那个残暴的父亲还在，这条路就永远也走不顺。
父亲只要扛着工具出现，就如撒旦降临一般恐怖。
他用枪射击了自己的小儿子，将对方的手指头都打断了。
断的只是手指吗？其实是他与父亲之间的牵连。
这一枪还打中了脊柱，双腿也废了。
道格拉斯让狗狗带着断指，告诉它跑出去向杂志封面上的警察求救。
警察跟着狗狗的指引，顺利找到了受伤的道格拉斯，并且将父亲和哥哥都送进了监狱。
父亲在监狱自S了，因为他不想被关在笼子里。
哥哥关了8年放出来，出狱就被群狗围攻而亡。
道格拉斯从家里转去福利院，但对他而言也只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罢了，内心从来没有因此而敞开。
直到萨尔玛的出现，为他昏暗的人生照去了一束光。
她带着道格拉斯学习表演，向他介绍了莎士比亚，以及自己最爱的《麦克白》。
悲剧，是道格拉斯一生的主题。
在此时他与莎士比亚相遇了。
最重要的，还有萨尔玛教会了他怎样化妆。
她说，如果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可以化妆。
萨尔玛的到来，暂时填补了他母亲和爱人这两个位置，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爱。
在舞台上，两个人亲密无间，合作了无数的作品。
道格拉斯也以自己的方式回报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他将萨尔玛首次登报到走向百老汇这一路的历程都摘录成册做成了书，甚至还有立体设计，并在表演结束后送给了她。
萨尔玛很激动，并主动亲吻了道格拉斯。
但噩耗来得很快，他在后台也同时得知了萨尔玛结婚并怀孕的消息。
这个幻想中的爱人，早变得遥不可及了。
这份爱，终究也离开了。
原以为萨尔玛而替代母亲成为自己心目中的神，没想到结局依然是事与愿违。
在与伊芙琳的对话里，道格拉斯用了“She was beautiful”，就说明这种爱永远成为了过去式。
回到新泽西州流浪狗收容所，那里是他工作的地方。
道格拉斯将一切的不甘与愤懑宣泄了出来，他用力去锤打自己的双腿，希望能够如正常人一般站起来。
但事实是绝望的。
正如道格拉斯所说，他即便能走路，也只是走向生命的尽头而已。
这一刻，他似乎对所有人类都失去了希望。
这个世界，只有狗会真心爱他。
于是他将所有情感都赋予在狗的身上，在收容所关闭后努力为他们寻找一个新家。
他找到了。
在这里，不会有人再抛弃他们了。
平时，道格拉斯还会给狗狗们念书，给它们讲《莎士比亚》，并说“我再也不是罗密欧了”。
是啊，他已经不是过去仅仅靠着幻想就能生存的男人了。
他要面对的是现实。
为了能够支撑新家的巨额开支，道格拉斯只能出去找工作。
但生物学学士的文凭，只因为他身有残疾，竟然连快餐店的门都敲不开。
在被拒绝无数次之后，还是异类的地方收留了他。
变装秀舞台。
道格拉斯为自己争取了一首歌的时间，然后便保持着一周一登台的频率。
首次登场，他艰难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站着唱完了整首歌。
此时他的身上，仿佛在发光。
叶秋臣在观影过程中，看到这一幕甚至很想哭出声来。
哭并非只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舞台，而是我深知这只是一瞬间的光辉而已，此处是他痛苦人生的短暂避难所。
一份工作的收入，显然没办法让生活过得顺心如意。
在长时间的相处之下，道格拉斯发现狗狗们可以听懂一切的指令。
能够在自己做蛋糕时，正确叼来所有的食材。
此时，他说了一句“Thank you God”。
God，和Dog。
这是电影第一次正面描述，狗成为了他的神。
于是，狗狗们在夜里钻进豪宅偷东西，还会给道格拉斯带回漂亮的项链作为礼物。
在道格拉斯一本正经地说“财富再分配”时，其实我觉得他意不在此。
他或许并不在意钱，只是觉得那些“神”不公平而已。
他渴望获得爱，获得关注和认同。
但“神”都没有给予他。
甚至，极度吝啬。
他想再分配的，并非是财富，而是公平。
但公平太虚无缥缈了，所以他只能通过分配财富来达成目标。
人家是丐帮，他的是狗帮，专门选有钱人下手。
盗窃案频发，但一般人不会怀疑狗狗能够这样有组织地行动，直到保险公司出场。
保险公司的职员为了接近道格拉斯，主动去变装秀的后台约饭套近乎，未果后选择直接闯入对方的家。
这个留下来吃晚餐的保险人，最终成了晚餐本身。
狗狗的晚餐。
其实这场戏是为了给最终的人狗大战做铺垫的，暗示着道格拉斯有许多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狗狗们可以听懂指令来行动，这个家也是他们最坚实的堡垒。
果然，当初为了保护玛莎时得罪的帮派老大来寻仇了。
带了一大票人围攻这个行动不便的男人，最终被狗狗的埋伏式袭击和各种工具搞到团灭。
狗狗跑起来的速度极快，即便手上有枪也未必能瞄得准，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是神枪手。
而且它们也很容易让对方轻敌，毕竟就那么小小的体形，总感觉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显然，他们猜错了。
当手电筒的灯照在一群狗的眼睛上时，仿佛是狼群在盯着早已觊觎许久的猎物。
闯入者们无一生还，都被狗狗们分食了。
之前，叶秋臣在写《再见，李可乐》深度解析的影评时，曾说过“狗狗的电影都很好哭”这个观点。
看完《狗神》，我决定收回这句话。
关键看你怎么拍，它们也有相当恐怖的一面。
再后面的故事，就回到了最初的时间节点。
他被抓了起来，接受问询。
这个曾经对父亲极度厌恶和恐惧，腿部残疾坐着轮椅才能行动的男人，褪去了女人的妆容和衣服，坦然地坐在那里。
在面对伊芙琳的时候，我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印象最深刻。
道格拉斯说，狗唯一的缺点，就是相信人类。
在被这个世界多次抛弃之后，他还是选择相信了伊芙琳。
之所以敞开心扉，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在承受痛苦。
这个共同点，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人的，还是所有人的，只是痛苦的根源不同罢了。
看完这个故事，你会想起一句特别熟悉的话。
人的一生，都在治愈自己的童年。
如果不是那个暴力的父亲，不是那个抛弃他的母亲，不是所有人的爱都与其擦肩而过，道格拉斯的人生或许不会如此悲惨。
你以为道格拉斯的世界里，只有他和他的狗。
实际上，这里还有一个隐藏的角色，是神一样的“母亲”。
简单的说，他是这几百只狗的母亲，负责照顾这群孩子们。
同时，他还保护着许多的母亲，在这种关系之中自己充当着“母亲”的角色。
不论是造型，还是身份，亦或是一切实际在做的事情，都是在填补一个空缺的母亲的位置。
而母亲，是他最早的神，也是他曾经的信仰。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叶秋臣觉得，此片的中文译名简直是神来之笔。
可能绝大多数观众都认为，“狗神”指的仅仅是道格拉斯，这是一部类似人物传记的片子。
从浅表层来讲，这并没有错。
但从深层去看，其实片名等于抛出了终极一问——
何为狗？何为神？
狗是神，神是狗。
狗神是要成为谁的神？
成为狗的神，将狗看成神，双方互相为彼此的神。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需要被狗神保护的人，狗神也是他们的神。
如果忽略了片名这个细节，对于看过电影的观众而言，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其中蕴含的深意，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物的代称而已。
最关键想要去探讨的问题，是“信仰”。
坦白讲，电影并没有将“信仰”这件事特别突出地表达出来，但片中处处都离不开这个核心主题。
为神者，就是要维护他心中的公平，狗狗就是他的执行者。
道格拉斯帮助洗衣店的玛莎免于勒索，帮助伊芙琳更好地照顾孩子。
那些狗狗们，既可以是对恶人的伤害者，也可以是对好人的守护者。
对待收保护费的帮派头子，狗狗是狠狠咬住对方要害的施暴者。
对待抱着婴儿的无助妈妈，狗狗是个在家门口蹲守的忠诚保镖。
就像道格拉斯所说，狗狗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们也知道应该如何展开解救行动。
狱警进来问，你吃完了吗。
道格拉斯说，完了。
这个“完了”极具深意。
他似乎只是想找个能将自己故事说出来的契机，这个“完了”并不仅仅只是“吃完了”。
而是在挥手与这里告别，与所有想抛弃的事物告别。
好了，是时候走了。
道格拉斯换好了衣服，迎接狗狗们的营救。
这场集体劫狱的戏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当我们得知狗狗们能听懂一切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最后，他还是以一个正常男人的形象与这个世界进行了对话。
放弃了浓妆，放弃了女装。
说明在他的内心中，自己也渴望成为一个普通男人。
他站了起来，艰难地向前挪。
穿着体面的衣服，走向教堂。
一步又一步，很像是在跳舞，跳他的人生信仰之舞。
果然，道格拉斯一生都在演绎关于莎士比亚的悲剧。
最后，他倒在了十字架的影子里。
那是神的背面，是没有光照耀的地方。
他一生都活在黑暗中，如今终于能够解脱了。
受尽苦难，做出牺牲，并完成救赎。
道格拉斯，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狗神。
文/叶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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