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秦辉,冯婵婵,崔靖,武婉君,陈派强

单位 | 河南大学附属郑州颐和医院医学检验科

前 言

系统性硬化病(systemic sclerosis,SSc)是一类以皮肤增厚变硬为突出表现的系统性自身免疫病,发病率较低,临床相对少见。SSc除皮肤、肺受累以外,还可累及心血管、肾脏、消化道等。患者往往病情较重,易出现弥漫性皮肤病变、指端溃疡和肺动脉高压(pulmonary arterial hyper

tension,PAH),预后相对较差[1]。本文将分享一例系统性硬化病合并间质性肺炎诊疗过程。

案例经过

患者,男,56岁,2023.7.10因“咳嗽、咳痰原因待查”收入我院心内重症监护室CCU。

主诉:间断咳嗽、咳痰3年,再发4个月,加重2小时。

现病史:3年前,患者无诱因出现间断咳嗽、咳白色粘液样痰,无胸闷、胸痛及肩背部放射痛,无咯血、呼吸困难、无抽搐、意识障碍等,未予诊治。4个月前,患者晨起后再发上述症状,遂就诊于当地医院,胸部CT示:右肺中下叶及左肺感染性病变,多发支气管扩张,未予诊治。2小时前,患者再次出现上述症状,且较前明显加重,以“咳嗽、咳痰原因待查”收入CCU。

患病以来,神志清,精神尚可,胃纳、睡眠较差,大小便无殊,体重下降5kg。

既往史及个人史:10年前,因反酸、烧心、体重下降就诊于河南省人民医院,行电子胃镜示“胃息肉”,后内镜下行“胃息肉切除术”,术后间断服用“奥美拉唑肠溶胶囊”等药物,疗效一般。患者目前仍反复出现反酸、烧心等症状;饮酒30余年,每次约250mL;无吸烟等其他不良嗜好。

T 36.3℃,P 60次/分,R 20次/分,BP 134/90mmHg。患者口周沟纹明显(详见图1)。双侧呼吸音粗,肺底可闻及吸气末爆裂音,未闻及哮鸣音及胸膜摩擦音。后背部可见少许血管痣,大小不等,压之消失,去除压力后复出现(详见图2)。双手手指肿胀,皮肤增厚并延伸至掌指关节近端(详见图3-1/3-2),触之皮温冰凉,活动无明显受限。双下肢站立较长时可见皮肤呈花斑、紫绀,无水肿(详见图4-1/4-2)。余未见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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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常规:WBC 6.35×109/L,N% 68.7,RBC 4.79×1012/L,Hb129g/L↓,PLT 176×109/L。

CRP:3.79mg/L 血沉:50mm/h↑ PCT:0.12ng/L↑。

凝血六项:PT 12.0s,TT 17.3s,APTT 28.8s,FIB 3.09g/L,FDP 2.50μg/L,D-D 0.24mg/L。

血清G试验:<10pg/mL 血清GM试验:0.08μg/L。

术前八项、肝肾功能、心肌酶、电解质、血糖、血脂、肿瘤标志物:均未见异常。

电子胃、十二指肠镜检:慢性非萎缩性胃炎,食道未见异常。

电子结肠镜检:直肠息肉并行氩气术。

颈部彩超:双侧颈动脉内中膜不均增厚,右侧锁骨下动脉内斑块。

心脏彩超:心率、心内结构、室壁运动及心功能未见明显异常。

心电图:窦性心律 正常心电图 肺功能检查:肺弥散功能中度减低。

胸部CT:左肺少许肺大疱,上叶舌段小结节,考虑炎性改变;右肺上叶炎性改变;双肺间质性炎;主动脉及冠脉钙化,详见附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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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入院诊断】:1.胸闷原因待查;2.支气管扩张;3.肺炎。

2023.7.11给予头孢曲松钠3g/qd经验性抗感染,同时给予环磷苷葡胺+奥美拉唑等对症治疗,完善抗核抗体ANA、抗ENA抗体谱、ANCA两项、血沉、风湿三项、结核分枝杆菌T细胞、IL-6、补体C3/C4等实验室检查,后结果回报:结核分枝杆菌T细胞(+),ANA(+)核均质型1:3200,P-ANCA(+),抗Scl-70抗体:阳性(+),>400RU/mL;余均阴性(-)。

2023.7.12行支气管镜,镜下可见左下叶背段、基底段及右下叶均可见纵行皱襞,取灌洗液标本送检涂片、培养、GM试验、结核分枝杆菌xpert试验及呼吸道靶向病原体测序(tNGS),后病原学相关结果回报:均阴性(-)。

2023.7.13结合患者临床症状、体征、肺部CT、胃肠镜及实验室检查等,目前诊断考虑:系统性硬化病,遂请风湿免疫科等会诊并指导治疗。

2023.7.14给予醋酸泼尼松片6mg/qd+环孢霉素25mg/q12等联合治疗,同时抗炎、抑酸保护胃黏膜及对症支持治疗,患者症状较前明显好转。

2023.7.20患者要求出院,嘱院外继续口服相关药物维持治疗,同时定期监测血糖、血钙、肝肾功能及环孢霉素浓度等,关注有无胃肠道出血等,定期复诊。

案例分析

本例患者为中老年男性,间断咳嗽、咳白色粘液样痰,病程较长,期间病情反复;曾就诊于当地医院,胸部CT示:右肺中下叶及左肺感染性病变,多发支气管扩张,但始终未予重视,后症状较前加重,以“咳嗽、咳痰原因待查”收入我院。入院查白细胞、中性粒细胞均正常,CRP和PCT等升高,胸部CT示左肺上叶舌段小结节,考虑炎性改变;右肺上叶炎性改变,双肺间质性炎。

综合目前资料,考虑肺部感染可能性大,但后续经验性抗感染疗效不佳。后气管镜取肺泡灌洗液送涂片、培养、结核xpert试验及tNGS等,结果回报均阴性,基本排除肺部感染和肺结核可能。

另实验室检查示血沉增快、ANA阳性(滴度:1:3200)、抗Scl-70抗体阳性(>400RU/mL),结合患者口周沟纹明显、双手手指肿胀,皮肤增厚并延伸至掌指关节近端伴雷诺现象;间断咳嗽、咳痰等呼吸系统症状;反酸、烧心等消化系统症状;肺部CT示肺间质纤维化改变、病原学检测结果及经验性抗感染治疗情况,最终诊断为“系统性硬化病”。

后请风湿免疫科会诊,给予糖皮质激素+环孢霉素等联合治疗1周,同时进行抗炎、抑酸保护胃黏膜及对症支持治疗,患者症状较前明显好转,最终出院。因此,在临床初始治疗效果欠佳时,实验室应积极与临床沟通,协助鉴别感染性疾病和非感染性疾病,建议临床积极完善自身免疫等相关实验室检查,争取尽早明确病因。

知识拓展

系统性硬化病是一类少见的、系统性、自身免疫病,2018年5月被列入中国第一批罕见病目录。SSc的发病高峰在45~65岁,儿童发病相对少见,女性好发,男/女比例为1∶4~1∶6,但男性SSc患者往往病情较重[1]。根据皮肤累及范围及临床特征可将SSc分为4型[2]:

1)局限皮肤型SSc(limited cutaneous SSc):皮肤增厚变硬通常由肢体末端向近心端发展,如局限在肘、膝以远时,伴或不伴有颜面受累,表现为钙质沉着(calcinosis)、雷诺现象(Raynaud′s phenomenon)、食管运动功能障碍(esophageal dysmotility)、指硬化(sclerodactyly)和毛细血管扩张(telangiectasia);

2)弥漫皮肤型SSc(diffuse cutaneous SSc):皮肤增厚变硬超过肘、膝并达到其近端,甚至累及至躯干,伴或不伴有颜面受累;

3)重叠综合征(overlap syndrome):弥漫或局限皮肤型SSc与类风湿关节炎、炎性肌病或系统性红斑狼疮等明确诊断的结缔组织病共存;

4)无皮肤硬化型SSc(sine scleroderma SSc):少部分SSc患者(<5%)缺乏典型皮肤病变,但有雷诺现象、SSc特征性的内脏表现和血清学异常。

SSc最常见的初期表现是雷诺现象及隐匿性肢端和面部肿胀,并有手指皮肤逐渐增厚,皮肤增厚的范围与程度可采用改良Rodnan皮肤评分(modified Rodnan skin score,mRSS)进行评估[3]。

SSc最突出的临床表现是皮肤增厚变硬,几乎所有患者均会出现。临床上将皮肤病变进展分肿胀期、硬化期、萎缩期3个阶段,不同患者阶段性改变的时长和程度均存在个体差异,不同的发展阶段亦可相互重叠,且与临床分型和抗体类型相关。

抗拓扑异构酶Ⅰ(Scl-70)抗体或抗RNA聚合酶Ⅲ抗体阳性的SSc皮肤进展较快,抗体阳性提示SSc出现间质性肺病(interstitial pneumonia,ILD)的风险下降,弥漫皮肤型SSc患者发生ILD的风险升高,而无皮肤硬化型SSc发展为ILD的风险与局限皮肤型SSc患者相仿[4]。

SSc患者常见的骨骼肌肉病变包括关节痛、炎症性多关节病、肌腱摩擦感、肌痛/肌炎等。肺部受累是SSc常见且严重的内脏损害之一,主要包括ILD和肺动脉高压(pulmonaryhypertension,PAH),两者约占SSc相关死亡原因的60%。高灵敏度多模式算法DETECT可帮助评估及预测SSc罹患PAH的风险[5]。

SSc患者常伴有心脏受累,大多数呈隐匿性进展,一旦出现明显的临床症状时,常提示预后不良。硬皮病肾危象(scleroderma renalcrisis,SRC)是SSc患者特征性的肾脏损害表现,发生率为2%~15%,根据临床表现可分为血压增高型(90%)和血压正常型(10%),按照病理生理可分为狭义SRC和血栓性微血管病相关性SRC[6]。

SSc患者消化道任何部位均可受累,约70%~90%的累及食管。此外还可引起原发性胆汁性胆管炎(primary biliary cholangitis,PBC)、自身免疫性甲状腺炎等。中枢神经系统受累少见。

目前SSc的实验室诊断主要依赖于自身抗体检测,超过90%的SSc患者抗核抗体(ANA)阳性,60%~80%的患者可出现抗Scl-70抗体、抗着丝点蛋白抗体和抗RNA聚合酶Ⅲ抗体等特异性抗体。目前广泛采用的诊断标准为2013年美国风湿病学会(ACR)/欧洲抗风湿病联盟(EULAR)提出SSc分类标准[7],其敏感度为91%,特异度为92%。

此外SSc还应与局灶性硬皮病(localized scleroderma,LS)等其他皮肤纤维化疾病作鉴别诊断[8]。SSc是一种高度异质的系统性自身免疫病,其发病机制尚不明确,暂无根治方法,可根据靶器官受累情况制定个体化治疗方案,近来在抗纤维化和血管活性药物领域有所进展。

案例总结

该患者病程中初始抗感染疗效不佳,临床表现无明显改善,后期呼吸道症状加重,病因不明,通过气管镜取灌洗液进行涂片、培养、GM、tNGS等检测基本排除感染性因素,后通过ANA、ENA抗体谱等免疫学检测找到证据,最终结合患者皮肤增厚、变硬、指端溃疡等临床表现,肺部影像学和消化道受累情况等诊断为系统性硬化症(SSc),为后续治疗提供有力支撑。

因此,对不明原因咳嗽、咳痰患者,尤其当抗感染疗效不理想时,应进行气管镜等侵入性检查排查感染性因素,同时需考虑自身免疫病的可能性,尽早完善自身抗体相关实验室检查,这对疾病早期诊断、临床分型及预后判断中发挥重要作用。因此,合理选择实验室检测项目对疾病的早期精准诊断、对症支持治疗及预后将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参考文献

[1]邹和建,朱小霞,戴生明,王晓冰,赵东宝,赵岩.系统性硬化病诊疗规范[J].中华内科杂志,2022年8月第61卷第8期.

[2Denton CP, Khanna D. Systemic sclerosis[J]. Lancet, 2017,390(10103): 1685-1699.

[3]Khanna D, Furst DE, Clements PJ, et al. Standardization of the modified Rodnan skin score for use in clinical trials of systemic sclerosis[J]. J Scleroderma Relat Disord, 2017,2(1):11-18. [4]Hoffmann-Vold AM, Philpot EE, Ashrafzadeh A, et al. Theidentification and management of interstitial lung disease in systemic sclerosis: evidence‑based European consensus statements[J]. Lancet Rheuma, 2020, 2(2):71-83 e71-e83.

[5]Coghlan JG, Denton CP, Grunig E, et al. Evidence‑based detection of pulmonary arterial hypertension in systemic sclerosis: the DETECT study[J]. Ann Rheum Dis, 2014, 73(7):1340-1349.

[6]Yamashita H, Kamei R, Kaneko H. Classifications of scleroderma renal crisis and reconsideration of itspathophysiology[J]. Rheumatology, 2019, 58(12):2099-2106.

[7]Hoogen F, Khanna D, Fransen J, et al. 2013 Classification criteria for systemic sclerosis:an American College of Rheumatology/European League Against Rheum

atism collaborative initiative[J]. Ann Rheum Dis, 2013, 72(11):1747-1755.

[8]Distler O,Cozzio A. Systemic sclerosis and localized scleroderma-current concepts and novel targets for therapy[J].SeminImmunopathol,2016,38(1):87-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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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少卿 审校:陈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