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一个月路上颠簸的车程,陈国公子完一行按原定计划,终于平安抵达齐国国都临淄,公子完一行众人入住事先安排好的宅邸。

这一天,公子完亲自找到正在忙着指挥仆役摆设家什器具的儿子公孙简,将一脸懵圈的儿子带到一处僻静的茶室,屏退侍女,公子完亲自动手,还用手势阻止了想要接手的公孙简。

“爹,又开始神神密密的。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吧?”

看着才14岁的儿子公孙简,33岁的公子完浅浅一笑,做了一个一起用茶的手势。

公孙简还是一脸的狐疑,用过一口茶,略带疲惫的神色又恢复了天真灵动的神态。

“儿子,”用过茶的公子完这才开口,“经历过一次大的动荡,正常情况下那仅仅才是开始的。”

公子完接着开始切入正题了:“你刚刚说了一个又开始神神密密的,是啊,来齐国的路上,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父子从不碰面的,对吧?”

“嗯!”

“那是为父跟来自齐国的信使,一路上在商谈入齐后的事务安排细节呀!”

“哦!”

“今天呐,为父要将接下来的安排事项,一项一项跟你落实。”

“啊?”

“想要在齐国国都这个地方扎下根基,得找个大家世族联姻,齐侯为为父说了一门亲事,为父要娶上卿国懿仲家的女儿懿姜,成亲的日子正在商议中。”

“父亲,这是好事啊!可是......”

“是的,你的母亲将从正室移作偏房;而你,儿子,也将从嫡长子转变成庶长子,你能理解吗?”

“爹,其实,我从我们流亡的途中就曾想过这个问题!我能接受这个现实!”

“好!那么你能接受这个现实到什么程度呢,你告诉为父的。”

“换一个地,就得接受新地方的规则,我懂的,爹!”

“难为你了,我的儿子。爹来告诉你,接下来你的命运轨迹。你能再次接受吗?”

“父亲,我们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要儿子以命换命,儿子也会认命的!”

“儿子,爹领受你的心意。爹会得到一处采邑,爹只是要你接受做采邑的邑大夫,有个安身立命的根基,接下来你的发展就看你的造化,当然爹是不会抛弃你母子俩的,明白吗?”

“谢谢爹,我也为我娘亲感谢爹!”

听着儿子公孙简已然成熟的对话,公子完既欣慰又伤心,心想着谈话的节奏终是可以按原定计划推进的。

“根据齐侯提供的采邑,爹选择了一处田邑的采邑。田邑,在齐都临淄的北境,约有两日的车程,中间隔着一处齐侯的马场,不远不近,恰好的车程。”

公子完的儿子公孙简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自个儿的父亲。

“齐侯给了四甸2400户的封邑田邑,那是接纳我们父子足够的诚意了。”

“爹,齐侯接纳我们家的条件还有哪些呢?”

“哈哈,儿子,这还不是你要关心的重点。重点的是你愿意接受吗?”

“所谓审曲面势 ,爹!”

“审曲面势?”公子完一个没反应过来。

“《周礼·冬官》言曰:‘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所谓各有所职而百事举,是吧父亲?”

“我儿聪慧。在我陈国小学果然学有所成。所谓审曲面势,讲究的就是‘因材施用、量才适用’。儿子能理解至此,如此为父终是可以放心的,你也要司你的其职了。”

“父亲,你说的要一项一项落实的事项,尽管吩咐就是了!”

“那么儿子,你知道田邑四甸的封邑,我们要承担的役务是什么吗?”

“《周礼·小司徒》曰:‘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每一甸出战车一乘,战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以备战时之需,所谓‘作甸甲’是也。”

“是的儿子。我们家四甸的封邑,要出兵车四乘,战马一十六匹,牛车用牛四十八头,甲士一十二名,步卒二百八十八人,军供徒役一百夫。”公子完顿了顿,接着道,“吾家汝尚未成年,吾观齐侯战事不断,是以要吾儿拜为父的挚友颛孙做干爹,以他代行兵役之事务。”

颛孙叔叔他可愿意?”

“你的父亲已经开过口的,某家自然是愿意的。”随着这爽朗的声音而来的,正是父子对话之间正说到的颛孙。

“一者,你颛孙叔可以为你代行兵役;二者,汝掌田邑邑大夫,尚需一个成年的好手和帮手;三者,田邑之兵役,更需日常集训,荒废不得。所以呀,没有比颛孙叔更好的帮手啦。”

不等公孙简反应,入得门来的颛孙便还是这般爽朗地回答了公孙简的问题。

“那可是要委屈颛孙叔叔了。”公孙简也顺水推舟,就着颛孙行了一个揖礼。

“齐侯当是天下诸侯之雄主,现时已经称霸中原,做了中原诸侯的霸主,也是中原诸侯联盟的盟主。霸主者,文治武功皆备也。很多时候,武功的功课还是摆在前头的。”许是公子完、公孙简父子已经习惯了颛孙出现的方式了,颛孙便就着父子俩话题的主题继续开讲。

“方才公孙言及审曲面势一语,”颛孙望向公子完,接着道,“困扰公子的三槐九棘入职问政的疑问不就有答案了吗?”

“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公子完也向着颛孙行了一个揖礼,哂然一笑道:“对的对的,某家向齐侯要个工正做做便是了。”

公孙简知道这时候他不应该再搭话了,于是接过他父亲公子完煮茶的手活,为颛孙递送过茶盅,便安静地听着两位长辈。

还是颛孙接着说话:“某家为公子的建议便是,先许了齐侯要求公子斡旋王室的要务,然后接受田邑的封邑,如此公孙便再无后顾之忧!”

公子完也不搭话,眼神望向颛孙,意思是你接着说话。

“然后呢,自我推荐就职工正一职,一定要坚持,”颛孙更不客套,顺着自己的本心,“就职工正之后,先为公子制作出行的礼车,外饰是使节的礼车,内饰必得是战车的级别,如此某家才放心公子出使王城。”

不等公子完搭话,颛孙接着道 :“当然,只有公子亲自督造,某家才能放心的。使命完成,就将礼车进献齐侯,以为礼数,以示胜任巧作。”

“如此,”公子完向着颛孙再过揖礼,“小子依照先生的吩咐便是了也!”

“哈哈,”颛孙向着公子完回了一个揖礼,“公子客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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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公孙简才向着颛孙弱弱地提出了请求:“如此,不肖子简就可以在田邑,时时向先生请教如何生擒那南宫长万的啦!”

“好说好说!”爽朗的颛孙也不客套,“公孙听听便可,可是学不得、学不得啊!”

“颛孙先生教导的是,”公子完怜爱地望向儿子公孙简,幽幽然话道,“为父就职工正,儿子也当君子如器,藏器以待时也!”

颛孙也是怜爱地望向公孙简,重复话道:“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百工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