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清宫戏拍得不少,于是有人看了几部电视剧,记得清宫有“选秀”制度,还记得“留牌子,赐香囊(有时是赐如意)”、“撂牌子,赐花”代表中选或落选,就拿来解读《红楼梦》:“薛姨妈哪儿来的宫花?还不是宝钗落选、给的安慰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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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样的混乱逻辑真叫人无语。最明显的一个问题:要真跟落选有关,宝钗应该讳莫如深才对吧?怎么好意思拿着“落选的证据”或者“失败的标志”来炫耀人前、送这个给那个的?

薛姨妈宫花哪里来的?她自己说是“这是宫里头做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枝”。但是仔细想想,皇宫又不是手工作坊,怎么会在“宫里头”堆纱花?如果是嫔妃娘娘做女红,不过是消遣,偶然为之,怎么能研究出“新鲜样法”,又怎么会批量生成、随便拿出十二枝来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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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宫里头做的”,并不是指在后宫之内、嫔妃宫女所制,而是为供应“宫里头”而做的。就好像“这是学校里布置的作业”,你就真以为作业只能在学校完成、不能在家里写?

《红楼梦》里也有类似的例子。宝钗的金锁,“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显然和尚送的是几句吉祥话;但有时也会说“是个和尚给的”,因为薛家更重视那几句吉祥话和“有玉的方可正配”的预言。你不会以为和尚会真的送给薛家一件“沉甸甸”的、价值不菲的金锁吧?出家人是吃十方的,什么和尚这么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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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是皇商,负责为皇家采购、提供商品。其实不止是薛家,贾府有时也会给皇帝送点儿稀罕东西做礼物。那珍稀的“慧纹”绣品,“贾府之荣,也只有两三件,上年将那两件已进了上”,不就是个例子吗?

同样的道理,所谓“上用”,是御用的意思,却并不是皇帝专用、别人碰一碰就是僭越。凤姐送黛玉的有“两小瓶上用新茶”,薛蟠向凤姐要了“一块三尺上用大红纱”,甄家送礼有“上用”的缎、绸、纱,宝玉挨打后喝的是“进上的”清露,王子腾给宝玉的生日礼物也有“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而王熙凤还挑剔“这个薄片子,还说是内造上用的呢。竟连这个官用的也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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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上用”也好,“进上”也好,在贾府、甄府、王府都是如此普遍的存在。只有没见过世面的人,才会一看到“宫”字、一见到“宫花”,马上联想到“选秀”,以为除了选秀再也见不到几枝宫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