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最先收到了春天的请柬,新年的脚步还未走远,柳就在一夜之间崭露头角,当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春天就开始攻城略地,抢占地盘。于是,目之所及的,身临其境的,唾手可得的,都是新鲜的绿。
恍惚之间到来的春天,让慢慢习惯了寒风的人们无所适从,在这个黄河流淌过的小城市,春天向来都是那样的短暂。就像是一辆斑驳了颜色的绿皮车匆匆而过,我们甚至来不及去好好享受一下沿途的风景,就已经到站。然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柳都会在不同的站点等候着我们。
在村口、在河岸、在街道两边,我们都能找到柳的踪迹,甚至是我们欢乐的童年时光都会有柳的陪伴。当我们刚开始接触古诗的时候,就能吟诵那首流传千年的《咏柳》;当我们还没有真正理解屈原的时候,也能有模有样用柔软的柳枝编织成柳帽戴在头上;当我们还不会音律的时候,依然能够自制一支柳笛,含在口中,不需要任何技巧,只要鼓起腮帮吹奏出最美的音符。我们的童年,我们的生活,似乎总跟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是在这一阵春风过后,柔软的枝条相互交错在一起,用鹅黄的颜色编织成形形色色的梦。
一场接着一场的梦结束,就像一圈一圈的年轮,年轮转动,柳在生长,我们也在生长,当我们进入而立之年,当我们慢慢长大,柳也在慢慢地老去。这些身体粗壮但枝条轻柔的柳,似乎离我们很近却又在渐行渐远,我们已经习惯了街巷两边有柳的庇护,也习惯了这种默默无闻的陪伴,要不是那一夜春风之后,街道突然变了一个颜色,你或许还不会发现她的存在,年轻的还有年长的人不知搬进城市多少年了,将每一个清晨装进步履匆匆的行囊,将每一片夕阳熬成了一碗浓汤,唯独装不下伫立在街边的一排柳。是呀!人心可以那么大,也可以这么小,装下了心爱的人,装下了五谷杂粮,装下了向往的梦,就很难再装下其他。
柳却从来不予争辩,从来不争不抢,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她看着步履匆匆的人,默默地祝福。这温暖的风,撩动着人们的心弦,也让多情的杏花兴冲冲绽放,那些一望无际的白,如皑皑白雪,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忍不住贪婪多吸几口飘香的空气。看到人们开心,一旁的柳也高兴,顺风狂舞,轻柔的枝条甩动,像是一条条鞭子,不经意间就打醒了一个美好的春天。于是,有了杨柳依依的春天变得热闹起来,那些破土而出的嫩芽,家门前那条潺潺流水的溪流,还有上蹿下跳的鸟雀以及容光焕发的流浪汉,都在柳的召集下集聚到一起,一起享受美好的时光。
当一阵春风吹过,当一场春雨路过,柳都用一种高昂的姿态屹立在原地,依旧带着深情守护着每一个春天。那些少小离家的游子,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这些年乡音未改,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这些年,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想念家乡的味道以及门前的那棵柳。多年以后,回到了阔别的家乡,他甚至来不及跟家里人亲近,就来到柳树的旁边,值得庆幸,那些柳还在。像拥抱多年未见的恋人,去抚摸她饱经风霜的面庞,去找寻心底最纯真的味道。
再看柳,似乎习惯了这种倾诉,情到深处,挥动枝条作为回应,就像母亲的手,轻抚孩子的脸颊……
作者:帅猛(作者系山东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
转载请注明来源《民族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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