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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上海气温骤降,寒风凛冽。我躲在家中,围炉煮茶,翻阅旧书。不经意间抽出一本1957年出版的《艾青诗选》,重读了一遍《大堰河——我的保姆》《我爱这土地》等诗篇。想起1992年春天拜访诗人艾青的一段往事。

那天上午,我兴冲冲地走进艾青家里,首先见到的是艾青夫人高英。我说明来意后,双手送上刚出版的《上海滩》杂志,她就带我走进艾青的书房,见到年已82岁的艾青。他微笑着伸出手来,一边和我握手,一边说:“欢迎你来我家。”高英也高兴地请我在写字桌的一边坐下,并将《上海滩》杂志放在艾青面前。

艾青低头一看,乐呵呵地说:“这个名字好呵。读者喜欢,我也喜欢。”停顿一下后,他继续说:“刊物取名,就要这样取。”接着,他对印在封面上有关陆小曼等文章题目很感兴趣,还看着印在封面上的白杨照片笑着说:“呵,白杨,已经有点认不出了。”我插话道:“艾老,你对上海很熟悉啊。”艾青点头道:“是的。我30年代在上海,参加了左联,写了不少诗。还被捕入狱。永远难忘!”

我趁机请他和高英写一些有关上海的文章。高英快人快语,马上告诉我,艾老早在1957年,就曾写过一部名为《大上海》的长诗。我一下来了兴趣,马上请高英说下去。

原来,早在1956年,艾青在报刊上陆续发表了如《启明星》《景山怀古》等歌颂新社会的短诗。诗人郭小川读后,犹嫌不足,就向艾青建议:“我觉得您可以写一部大作品。我看您可去上海写一部有关大上海的作品。”

艾青觉得郭小川言之有理。上海自鸦片战争以来一百多年的历史,正是中国人民受帝国主义侵略、掠夺的缩影,写出上海的沧桑巨变极有意义。况且,上世纪30年代,他曾经在上海生活过,战斗过。上海也是他熟悉和“爱得深沉”的一块土地。于是,他与高英在1957年3月就来到了上海。

高英告诉我,他们来到上海后,前两个多月,几乎每天都泡在四马路(今福州路)旧书店里,购买大量参考书。每天都抱着一大摞书回到住处。晚上,艾青就迫不及待地阅读、作笔记。

作家周而复时任上海市委统战部副部长,工作繁忙,但他还是挤出时间,陪着他们逛了上海的各个角落,加深了艾青对上海的认识。

巴金更是给了他们多方面的照顾。高英感动地说:“巴金不仅热情地请我们吃饭,介绍上海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而且,他见到我怀孕快要生孩子了,便建议我在上海生,还让他爱人萧珊帮助做些准备。上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是年5月底,艾青和高英回到北京后,艾青就开始创作长诗《大上海》。

很快,他就写完了作品中的《哈同》和《沙逊》,两篇共计一万两千多行。他请徐迟先看,并提意见。徐迟读后,拍案叫绝,高兴地对艾青说:“写得太棒了,比你的《大堰河——我的保姆》要好!”

可惜,正当艾青埋头创作之际,风云变幻,艾青一家迁到了新疆。但艾青依然坚持创作《大上海》。日积月累,稿子已有厚厚的一叠,足有半尺高。

我问艾老,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创作《大上海》?

艾老说:“我非常喜欢上海,喜欢上海的朋友们!”

这使我想起了艾老的著名诗句: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尽管后来他的《大上海》诗稿被抄走,再也没能要回来,但是,艾青长诗《大上海》的创作,已然在上海留下了一段深深的记忆!(葛昆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