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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一共九个字,医学界将该缩写的部分都缩写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字——规培。

两个月内,上海、湖南和广西一共三名医学规培生,接连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都说叫“规范化”培训,为什么这套“规范化”流程的尽头,却是规培生的死亡?

医学生的命运,被2013年发布的《关于建立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的指导意见》扭转。这份意见来自医疗卫生主管部门,它对医学生的培训模式作出了明确约束,即完成5年医学类本科教育的毕业生,还需要在培训基地接受3年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而这里的培训基地原则上是三甲医院,学习的内容包括医德医风、政策法规、临床实践技能、专业理论知识、人际沟通交流等,重点是提高临床诊疗能力。

纸面上,这份指导意见字字在理,剑指屡见不鲜的纸上谈医,为树立医学生教学相长的道路奠定了基础。道理来说确实如此,如果你读了五年医科,都没临床得到过检验,医疗事故谁来负责?能力落地又从何谈起?

所以,更多已经卷上硕士研究生的医学生,需要一边满足学业需求,一边前往医院规培,就为了在3年末梢,用一场考试,一张《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合格证书》,来决定自己是否有资格成为“白衣天使”。这是人才筛选的巨大漏斗。

听着很美好,也很自洽,但现实骨感之处在于,医院门外巍峨,门内其实是个大染缸。更多没见过人间险恶的学生,甚至都摸不着手术台,反而为了“接受考验”,需要为带教老师们端茶送水,拿快递外卖。除了夜夜值班,日日在病床前周转,甚至还需要为一些老师的“私活”做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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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低廉的薪资和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中,从小镇做题家走向医生的道路并不平坦。在规培关就会遇到第一道阻碍:既然你没和院长打过招呼,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医疗事务,更多的夜班,额外空余的时间还需要进行学术研究,以期完成毕业论文写作。

这些规培生身穿白大褂,拥有了一层皮,却没有拥有相同的待遇:薪资从几百到两三千不等,身上穿的白大褂,甚至部分还需要按月支付租赁费。

站在法律视角上看,他们也并非典型意义的劳动者。由于与雇主之间没有签订明确的劳动合同,来源于考试而不是求职,因此受不到《劳动法》庇荫,毋宁提及同工同酬。因为他们是学生,聊胜于无的实习补贴是“恩赐”,而需要完成的工作则是责任。

确实,学生出来打黑工,让你学习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要钱呢?

多重压力加身,有医学生说,不少医院就是医学生的缅北。可缅北是你可以不去的地方,但每个医学生想踏上职业道路,却不得不经历规培这一道坎。

从卷进规培赛道玩命熬开始,到坦坦荡荡做一个好医生,再到被俗世人情世故拖累,学着“长大”。医学生的一生,是剥削与反剥削的一生,是悲剧的闭环。在这个体系里面,任何一个个体,都会被机体排异反应无数次“筛选”,希望遗世而独立的个体,很快就会扫地出局。

站在这个角度上看,这道“规范化”流程,只是医学上服从测试的大门。

在贫穷的规培生另一头,是某些以敛财为乐趣的院长和医生。北京积水潭医院院长被带走,据传在家中查出大量现金。前些日子,某地一位忍无可忍的医药代表则告诉我,自己实在不愿意帮医生开车去接小三,不愿意塞钱,但为了生计无可奈何,正犹豫是否要选择离职。

医疗腐败,反腐打完一轮,掀开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不论怎么反,最后,钱都到不了这些年轻人手中。

有时候我也纳闷,明明好好的一群年轻人,高考独木桥都熬过来了,到底现状是吃人,多把人往死里逼,才能把人给逼上绝路?明明好好的一套政策,为什么不能更市场导向一些,给年轻人一些待遇和空间,给他们一些未来和希望,让行业变得更好呢?

人生的路从来不止一条,终点也不止一个。对于医学生来说,这道题更好的解法,似乎是用心听从自己,抛开外部那些未必正确的评价体系,去确定自己人生的锚点。

世界哪怕是他们的,但终究不可能一直是他们的。等下去,看谁更熬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