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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小舟品刀鱼

文 |周彭庚

TONIGHT

夜读

“春风又绿江南岸”,花蕾初绽刀鱼鲜。

如今,刀鱼已成珍稀之物,高昂的价格,非一般人所能承受。而我却曾有饕餮此物之行。今想来,虽为那时的冒险行为后怕,亦为当时暴殄天物之举而懊悔,又有“幸好那时……”的欣慰。

1968年秋,我到南通长江边的一个公社插队。那是“以粮为纲”的年代,种蔬菜、长瓜果、养鸡鸭、搞编织、捞螺蚌、捕鱼虾等“副业”和脱离土地外出打工、贩运货物买进卖出均属“割资本主义尾巴”之列,或严加限制,或根本禁绝。一个两万多人的地处长江边的“人民公社”,却不能靠水吃水,被“割”得渔船只有几条,渔民只有几十人,还是以“运输合作社”的名义而存在。

不过,仅仅这几条船捕捞的刀鱼,已能满足当地市场的需求,除公社干部“交际”需要,到市场上买几条回家尝鲜的人是凤毛麟角,囊中羞涩啊。农村没有副业,就断了“活钱”的源头;全民种粮,但仍不够吃,春天总闹“春荒”,那时刀鱼每斤0.63元,今天看来价格极低,但在当时,也是不菲的。

我有幸结识了一个当时为数不多的“船老大”,到了捕刀鱼的时节,几次三番盛情邀请我到船上去“尝鲜”。虽蠢蠢欲动,又顾虑重重。一是江心风浪不小,初登捕鱼小船,很少有人不是步履蹒跚,头晕目眩,翻肠倒肚的;况且,那时“以阶级斗争为纲”,私自上船说不定就会成“斗争新动向”,“吃不了兜着走”。但犹豫、顾虑、胆怯敌不过冒险的冲动和馋虫的蠕动。在一个天清气爽的傍晚,跋涉过芦根扎脚的江滩,我战战兢兢登上了捕鱼的小船。

夜色重重,月儿朦朦,雾气腾腾,渔火点点,更显江面空阔。

一网上来,收获颇丰。一条条银光闪闪的刀鱼明晃晃地挂在网上,众人边收网边摘下,一会儿功夫,就是一大堆。乘收网的空隙,一个小伙子捡起大半筐鱼,探身在江水中颠了几下,倒进锅中,加点酒和盐,点起了火。不过一支烟的功夫,锅里飘出香气,既不像花的浓郁,又不像草的清淡,只是一股劲往鼻腔里钻,熏得人胃肠蠕动、口水欲滴。顾不得斯文,在渔民兄弟面前,学着他们的样,左手捏住鱼头,筷子从上往下轻轻一夹,鱼肉便滑溜下来,送进嘴里,双唇一抿,舌头一搅,肉咽下去,刺吐出口。这是在船上的流行吃法,不仅快,而且避免了翻动,在船上是很忌讳“翻”的。

不过,这种吃法只适合清明前。刀鱼有个奇特之处,清明前的鱼刺是软绵绵的,不会伤嘴巴和舌头,不会卡喉咙和食管;但清明一过,鱼刺就变得硬了。故而,清明后的刀鱼身价会跌很多。

一口气吃了不知多少条,只感到嘴巴已然有些酸了,我不情愿地停下筷子,看看其他人,发觉他们已改换了吃法,只随意地把鱼鼻子上的不足1厘米大小的一块鱼皮吃掉,其它的统统丢掉,学着这样吃了几条“鱼”,看着那丢弃的平时舍不得吃的整条鱼,内心又有点儿不安,这可比当时正在大张旗鼓地批判的四川大地主刘文彩的姨太太只吃鸭蹼还要奢侈浪费啊。

今日刀鱼的稀有,或许就源自对自然的漠视、环境的破坏和人为的糟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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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彭庚

编辑:顾金华

诵读:刘雨晴(上海体育大学)

视觉/封面:邱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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