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
摘要:3月21日《追风者》开播,这两天才得闲看了两集,大失所望,可以说这是一部不懂上海,不懂金融,更不懂军事历史,既没有常识也没有逻辑的低劣之作。

3月21日《追风者》开播,这两天才得闲看了两集,大失所望,可以说这是一部不懂上海,不懂金融,更不懂军事历史,既没有常识也没有逻辑的低劣之作。
首先,是不懂上海,这部剧是以1930年代的上海为背景,讲述男一号从江西来上海打拼的青年魏若来(王一博饰演)如何走上革命道路的故事。魏若来在上海一边打零工,一边在立信会计学校补习班学习金融财会,是个在底层苦苦打拼的草根。剧中介绍他租住在上海的“下只角”,但出现的场景却是石库门弄堂。要知道1930年的石库门弄堂,那绝不是什么贫民窟“下只角”,而是中产阶级,如高级职员这样的殷实人家居住的。通常一幢石库门只住一两户人家。一直要到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上百万难民涌入租界躲避战乱,一时房价暴涨,这样一幢石库门才挤进了好几户甚至十几户人家,出现了“七十二家房客”的情况,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石库门才逐渐开始成为中下层百姓的居所。而且,1930年代也没有“上只角”“下只角”的说法,这是在1980年代以后才出现的名词。那么哪些地区是“上只角”?哪些又是“下只角”?答案也很简单,过去是租界,就是“上只角”,过去是华界的就是“下只角”。
1930年代上海的贫民窟是竹片草席搭建的“滚地龙”,以魏若来的经济条件,根本不可能在石库门租房。尽管剧中安排魏若来是整幢石库门中最简陋的阁楼,有一段他从屋顶老虎窗爬进阁楼的情节,但是剧中的阁楼,不仅能站直腰,而且十分宽敞,这哪里是阁楼,简直就是厢房了。

剧中为了表现上海的市井烟火气,还特意安排了一些细节。应该说本意是不错的,但这些细节却偏偏弄巧成拙,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比如,在魏若来居住的“下只角”石库门弄堂里,传出的是悠长婉转的苏州评弹,当年的底层民众是根本不会听评弹的,没有闲钱也没有空闲时间——打工赚钱都来不及,如果都是草根阶层生活的弄堂,也是很少有人家买得起收音机的。
再有就是魏若来面试没通过,邻居拉他在路边的馄饨摊吃馄饨。这又错了,老上海这样的路边馄饨摊是只有晚上才会出现,专门是作为夜宵小吃的,就是有名的“柴爿馄饨”。当然有门面的小吃店白天也有卖馄饨,这和路边摊是不一样的。
魏若来的一份兼职是为老乡,同样是江西籍的帮派大佬对账。1930年代的上海,帮派势力十分猖獗。不过帮派大佬要么是上海本地人,要么是江苏、浙江人。上海滩帮派三大亨中,黄金荣是浙江余姚人(出生在江苏苏州),杜月笙是上海浦东高桥人,张啸林是浙江慈溪人。还有一位青帮大佬季云卿是江苏扬州人。在上海滩的帮派大佬里,基本上是没有江西人的。这是和上海的移民来源地密切有关,当时交通还不是很便利,来上海的主要是邻近的江苏、浙江和安徽,以及开埠初期跟随洋人来的广东人,很少有江西人。

而这位大佬手下是用斧头的,上海的帮派一般都是用刮刀、铁尺或者干脆用手枪,用斧头的只有“斧头帮”,首领就是赫赫有名的“暗杀大王”王亚樵,而王亚樵是安徽合肥人,也不是江西人。
退一步说,帮派大佬要想找人来核对账目,肯定也是找银行里专业的会计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同乡,就找一个会计学校补习班的毛头学生?
既然将场景设定在上海,那么就应该稍微了解一点上海的风土人情,而不是道听途说一点似是而非的皮毛,就可以表现上海风情了。
其次,是不懂金融银行知识。一开始,中央银行高级顾问沈图南(王阳饰演)的小车司机刚一打火,汽车就爆炸了。1930年的上海,哪里会有如此精密的炸弹,编剧大概是《碟中谍》这样的海外谍战剧看多了。再说,在那个年代,商界搏杀也从来没有买凶杀人,还是用在汽车里安放炸弹的牛掰手段。
沈图南工作之一就是为中央银行招募新人。他的考核为了考验应聘者的理性和冷静,竟然在考场外放了一把火。而魏若来在满屋浓烟中还能稳坐课桌前从容答题——在这样的浓烟中他还能看得清题目吗?最后只有魏若来一个人找到了逃生之路,所以进入了面试。你是招聘银行职员还是消防队员?这样的考核,太胡扯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大火,有几个人还能保持冷静?就算能够保持冷静,也不代表他就具有专业的银行金融知识。是不是还要再来一场有人落水,看看能不能下水救人?

反正就是要让魏若来一个人进入面试环节。面试中谈到了中央银行资本薄弱。什么?中央银行会资本薄弱,连一些私营小银行都不买账。南京国民政府的中央银行1928年成立,资本金为1000万元。这个资本金已经相当雄厚了,就算是1908年创办的交通银行,是拥有货币发行权的四大行之一,1928年重组时的资本金也不过只有1000万元。而当时很多私营小银行的资本金只有几百万元,甚至几十万元。更何况中央银行还拥有法定国债的特权,可以轻易募集到更多资金。说中央银行资本薄弱,也不怕闪了舌头。
紧接着,马上打脸。沈图南计划通过股市来吞并几家私营小银行壮大自己实力。股市兼并是要收购对方51%的股票才能实现,而这是需要用真金白银买下对方的股票,当时股市可没有什么杠杆操作。既然说中央银行资金薄弱,又怎么有这样的财力去收购兼并别的银行?完全是自相矛盾。
至于说用“盛世的泥鳅,乱世的乌鱼”来形容中央银行,也是非常荒唐的。中央银行是国家起主导地位的金融中心机构,是国家干预和调控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工具。负责制定并执行国家货币信用政策,独具货币发行权,实行金融监管。被称为银行中的银行,既不会像泥鳅那样来兴风作浪,也更不会像乌鱼来吞并其他银行。
不过,最后魏若来因为是来自正闹苏区的江西吉安,怕有泄密的可能,所以没被录取。搞什么呀,只不过是招聘一个普通职员,又不是高管,有什么秘密可泄?完全就是编造一个拒绝的理由,好让剧情继续下去。
因为没有被录取,所以魏若来就决定乘沈图南在自己公馆举行圣诞派对,混入沈家当面陈述自己对中央银行正在进行的兼并计划的分析。
他先找了一个来宾的司机,找理由看了请柬。司机怎么会有请柬?然后冒充来宾的随从来送药,门房竟然只核对了来宾姓名就放他进去了。难道不应该是门房拿了药送进去,这样隆重的派对,怎么可能轻易放没有请柬的陌生人进去?

最后他当然见到了沈图南——编剧要让你进,别说沈公馆了,就是九霄天宫还不都随便进啊——说了自己的分析。一个最底层的会计学校补习班的学生,怎么可能知道中央银行是通过哪家账户来操作兼并的,光凭看几张报纸,完全没有可能。如果魏若来真有这样的本事,还应聘银行职员干什么,自己就可以去炒股了。接下去就更雷人了,沈图南竟然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枪,威胁要报警。沈图南是银行的高管,不是执法人员,怎么会在自己家里的抽屉里放一把手枪呢?再说了,就算要报警,直接喊一声来人,就可以了,有什么必要拿枪啊。
既然剧中会大量涉及到金融银行方面的知识,编剧难道不应该事先多花点功夫,好好做做功课吗?
最后,来说说历史和军事方面,问题就更多了。开场的一出大戏,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侦缉队队长林樵松(张天阳饰演)从租界引渡四名被捕的地下党。途中,地下党组织了劫囚行动营救被捕同志。
这时女一号沈近真(李沁饰演)竟然端着一支配有瞄准具,并用布条缠绕枪身的狙击枪,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惊到老周了——由于布条缠绕加上精油一闪而过,看不清狙击枪的型号。不过1930年步枪上的光学瞄准具克是非常先进的军用装备,在中国别说1930年,就是十年后的1940年都很少能看到。反正现在的影视剧,只要配上瞄准具,再用布条缠绕枪身,就是狙击枪了。
姑且不说狙击枪,一个合格的狙击手,要有先天的射击天赋,还要有长期严格甚至是近乎严格的训练,才能成为狙击手。而沈近真的人设是沈图南的妹妹,出生在显赫的银行家家庭,怎么可能会有射击天赋?她又是在德国学习音乐,哪会有机会和时间学接受狙击训练?难道阿猫阿狗只要端起狙击枪就是狙击手了?

但是,这次押解其实就是一个圈套,在囚车里还埋伏着好几名侦缉队员,因此在街道上伏击囚车的地下党都牺牲了。只有在高处进行狙击的沈近真还在开火。侦缉队长林樵松就用被捕的地下党当人质,要沈近真放下枪,甚至还打死了一个人资来向沈近真施压。如果这是个圈套,囚车里的就根本不会有地下党,如果车上是真的地下党,就不可能随便打死。要知道当时抓获一个活的可比死的有价值多了。
同样,在之后抓捕地下党的桥段里,也是冲进房间直接开枪。这是抓捕行动,不是见人就杀的恐怖袭击。原则上抓捕行动没有遇到开枪拘捕,是不允许轻易开枪的,抓活口是第一位的。
接着,大队军警赶来,沈近真只好撤退了。怎么腿上中枪了?之前一直是隐蔽在高处利用建筑隐蔽,只露出半个脑袋,撤退时也是借助建筑的掩护,怎么也不可能腿部中枪啊,难道子弹会拐弯?再说,腿部中枪还能迅速从高处撤离,利索地换下衣服,再跑到马路上拦下黄包车——真乃女超人也!
之后,沈近真还要接受其他任务。这就完全违反了当时地下斗争的原则和纪律。1930年代,中共特科在上海确实有一支专门执行行动任务的“红队”,也叫“打狗队”,负责惩治叛徒,武装营救以及刺杀对地下党具有重大威胁的国民党特务。而他们只负责行动,从来不负责其他任务,所有这些行动的情报,都是由其他部门的地下党负责提供。在当时,行动和情报两条线是绝对禁止交叉和重叠的。
只看了短短两集,BUG就多的比比皆是,完全看不下去。和十年前同样涉及金融银行的谍战剧《北平无战事》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剧情完全瞎编,全是无脑的设计,就想靠几个流量明星骗收视率,这种烂剧看多了,智商都会被拉低了。全剧不懂上海,不懂金融,更不懂军事历史,也不讲常识和逻辑,演员演得再卖力,场景布置得再华美,也只不过是在一坨狗屎上雕花,就算雕得再精巧,依然还是一坨臭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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