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大师,有光头穿着黄色僧袍的,也有拿着圣经自称了解上帝的,也有干脆直接没有一个职业身份,但是通五行风水晓世间轮回往生的。他们从早年游走于农村的各户人家,给广大居民带去神灵福祉。现在也随着社会前进的步伐,开始敲开高楼林立的CBD区域一间间公司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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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我趴在家里昏暗的条凳上写作业,经常会有一些背着包裹布袋的游僧,双手合十礼貌彬彬地递上佛祖的问候,然后左手留在原地,右手变戏法似的在手心亮出一精细的法器。年少的我并不注意这些,虽然随母亲也烧香拜佛,但我终究不懂佛的含义。我母亲拜佛寻求的是佛祖庇佑,但我并没觉得我生活的苦难因此减少了一些。穿梭于那些大山之间的佛庙,沿途的风景让我更加释怀。

大概是那些僧尼们看的穿我的心思,通常都会忽略过把长凳放在门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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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黄昏时分,一个灵活的女尼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记,也让我母亲再次接受那些神奇的法器时更加谨慎。
日头已经落下山头的黄昏,一个身穿青布褂衣的女尼在依旧明亮的天光里忽地一下出现在我们房子墙角的路沿。我确信她看到了我母亲刚从溪边洗菜回来。女尼被我的条凳拦住了进门的路,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上下扫量到她有一双纤细漂亮的手,留着长长的指甲,头上也包着和衣服一样的颜色料子布帽子。不像对我母亲的那些僧尼那样斯文有理,说话的语调又高又快。我的不耐烦,并没有让她生气,依旧用她薄薄的嘴唇打听我母亲的信息。
我用不耐烦的语气催促她离开,因为她挡住了我作业本上的光线。
没多久,母亲听到与人交谈的声音,端着淘米的电饭锅内胆就出来。看到是女尼,马上放下了手中的锅,一双湿答答的手,迅速在腰间的靛青围裙上擦干,还熟练地解下了围裙,挂在了我写作业的条凳上。
我不知道两个女人交谈了些什么,我记得清楚的是那个女尼要把一串手珠送给我的母亲。这也是我比较惊奇的,众多来往的僧尼,我也见过不少,说送法物的,这是第一个。我心中开始了短暂的愧疚,但很快,我觉得高人不会因为一个小屁孩生脾气,高人自有更高的肚量。
母亲并没有从女尼手里接过那串珠子,珠子被女尼迅速伸进布兜的纤纤细手换成了庙里焚烧的香纸。大概我母亲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珠子的模样,女尼已经把薄薄一沓黄纸点燃,卧室的瓷砖上面已经燃气了一小团热烈的火。但她并没有把所有的纸都放下火中去烧,而是留了两张放在火苗上来回滑动。我不经意间看到她另一只手藏在的纸后,透过微黄的光,我见她那细长的小拇指指甲在黄纸上画了几下。然后起身把纸拿出来给我们看。
黄纸上居然有团圆弧的线条,隐约看得出是“平安”两个字。
我看到母亲的小眼睛里,有了比刚才那团烈火,还更明亮的光。
那女尼马上把布袋里刚才给我们看过一眼的珠子,塞到我母亲手心里,紧紧握住我母亲的双手。然后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在女尼的嘴里叽叽咕咕跑了出来,她说话好像上下嘴巴都不怎么动。然后我听清了一句,“这法器是她修为高深的师傅施法了的,他老人家在哪里修行,多么清苦,为了天下苍生某福祉不知辛劳。黄纸上的平安,是佛法显灵,有福气将落到我们家来,但是得有这样一件得力法器才能守护住福气不溜走。这法器是送给我们的,是她答应过的。但是希望我母亲也有慈悲心肠,既然福气都来了,钱财乃是易得之物,希望我母亲捐赠些钱财出来,助于她师徒把福德带给更多的人,她们能帮助更多的人。”
我母亲深陷我们家就要接收挡不住的福分来临,慷慨解囊。我用方言给母亲说我看到的手脚,母亲只是觉得我胡说八道,还骂了我几句。因为是福德要来了,母亲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把我骂的痛快。只是一直念叨,小儿不懂事,童言无忌,佛祖原谅。
女尼收了钱,确实留下了承载福德的佛珠。
多年之后,我们也并没有走出贫困,和村里其他农户一样,还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我往返于学校,从小学到中学,家里也一直没有幸运起来。反而在我十岁那年父亲腰椎间盘突出症,手术修养了很长时间,我们家很长时间没有稳定经济来源还不断支出,导致我开学时不能及时交上学费没有课本上了一个月的学。那段时间我每天空手去空手回,游荡在学校和家直接的幽静山路,忘却了那是一条两边埋满尸骨,甚至很多古老墓冢经受梅雨季节不停的雨水冲泡后滑坡露出节节白骨。空荡荡的书包,只能装基本上学期没写完的旧作业本。大路上的欢声笑语和我无缘。
多年以后,村里几个妇人在闲聊中才透露出那段往事。然后拿出那串落满灰尘的珠子,说那个女尼说过的话没有一句应验。原来,村里一共有几十户人家在不同的傍晚收到了佛祖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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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在这高楼林立的CBD里也是苍苍匆匆奔跑的一员。早出晚归,忙碌并无理想的收获。几年间在几栋楼之间,几间公司之间辗转,换了好几处工作的地方。不同之处颇多,但相似之处总是惊人相似。
老板身边,总是有来来回回的大师。而且大师的话总是能进老板们的耳朵。
之前我总是心里暗笑老板们真傻,后来发现小丑居然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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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大师们,穿梭楼宇之间,在各种老板间游刃有余。甚至和老板称兄道弟,能在公司里挂上客观的头衔,给公司的员工上课,讲人生的哲理。我慢慢发现,一直是我的单纯。
老板们并不是傻子,他们能在如今这么复杂的商业环境中生存不息,对于大师,是真的出于需要。而所谓的风水,只是大师们附送的。
经历疫情三年,突然好像经济环境有了很大变化。钱更赚了,生意也难做了。我开始听到老板经常叫苦连天。到我这里,便是我的领导们在经受了老板的发泄之后他们郁闷心情的分享。
突然有一天上班,我发现老板的办公室多了一个大的茶桌,之前来过的一个大师开始经常往来,形色匆匆出入我们公司和老板关门交谈。接着,老板经常和大师一同出去。没过多久,老板居然自己带着很多单子回来,交给我们去做。我才恍然大悟,那些大师,他们并不是有上帝的灵慧,也不是佛祖的现身,他们只是顶着这些身份的另一种工作。
他们有这些宗教信仰门徒的身份,和任何公司都没有业务往来,但就是如今,几乎没有人开始对风水神鬼完全不信。最多不信鬼怪,但是都相信神仙眷顾。这些年,庙也越来越大,还越来越多。
他们接近这些老板,收集这些企业的信息,然后就可以去给他们去牵线。生意,就在这种共同信仰里,相互熟悉后又紧密合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