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的时候,我爸妈还在场镇上开副食店,卖些瓜子、啤酒、汽水,以及一些生活日用品。

我们那个场镇由几条街道组成,说大也不大,说小不小。每逢1、4、7号逢场的时候,人们就从四面八方赶来,或是买些生活日用品,或是卖些自己编织的手工艺品、以及一些鸡鸭蛋禽,那场面可热闹了。

只要逢场,我爸妈那个副食店的生意就异常火爆,因为许多大爷大妈,都说他们为人热情,卖的东西也便宜,所以都喜欢到他们店里买东西。

那时我20岁,还没找到工作,我爸有意让我接他们的班,好把他们的生意发扬光大,就经常让我去店里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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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5月17日的上午,赶场的人太多了,到我们店里来买东西的人也特别的多。我妈在跳上货架给客人拿商品的时候,一不小心从货架上摔了下来,把右腿给摔伤了。

当日,吃过了午饭后,大概1点30的样子,我爸就拿了些钱,去县城进货了。我妈则躺到了床上去养伤,整个100平米的副食店就由我一个人看守了。

我爸想让我妈好好休息一下,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小帅,下午你就守在店里,哪里也不要去,让你妈好好养伤。”

“嗯,我知道!”我收起自己的耍心,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

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在吃了午饭后,将碗筷一丢,就跑去找那几个狐朋狗友玩了。但是当天那种情形,实在不允许我出门,我只得乖乖守在副食店。

说实话,每个逢场天的下午,副食店的生意都特别冷清。为什么呢?因为大伙儿在上午的时候,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到了下午,都回家休息或是忙农活去了。整个场镇上,都难得见到几个人影。我完全可以把门关了,自己再痛痛快快跑出去玩的。

事实上,这样的事我曾经也干过几次,但每当我关门的时候,我妈就出来了,她说,“咱们做生意的,白天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把门打开迎客,不然放跑了买主,别人下次就很有可能去其他店买东西了。”

那时,我们场镇上有七八家副食店,竞争够激烈的。我怕我真把我们家的顾客放跑了,当天也就不敢关门去玩了。

大概1点40的样子,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破旧,手拄拐杖的老太太,颤巍巍的走进了副食店。

这个老太太我曾见过几次,听人说她住在大河对面,老伴儿有病,经常吃药,膝下又无儿女,家庭条件十分贫困。

老太太为了维持生计,除了在家里种些粮食蔬菜,拿到场镇上来卖以外,就是经常趁逢场的时候,在场镇上捡些瓶瓶罐罐去废品收购站卖。那时废品的价格较低,老太太辛辛苦苦忙活一上午,往往才挣几毛钱。

“小伙子,给我拿包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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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店后,老太太就从她的钱袋子里,拿了5毛钱出来。她那个“钱袋子”,其实就是一根手绢,外加一个塑料口袋,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几毛钱在里面。

我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发酸,便问老太太,“婆婆,家里没食盐了吗?”

“是啊!昨天就没盐了,今天捡废品卖了点儿钱,终于可以买袋食盐了。”老太太咧嘴一笑,我才发现,她门牙已经掉完了。

看样子,她应该有七十好几了。可怜她这么大岁数,还在为生活而奔波!

我于心有些不忍,便从盐池里拿了包精盐给她道,“婆婆,你拿去吃吧!我不收你的钱。”

“不收我的钱?这怎么行呢?”老太太似乎有些生气,将手中的5毛钱往柜台上一扔便道,“这盐又不是你自己造的,你买还要成本勒!”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太还会为我着想,当即有些感动,便坚持把钱塞到她手上道,“这是我送给你吃的!”

“你——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吃啊?”老太太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我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一个好的理由来,只得咧嘴笑道,“我想做点儿好事!”

“你这小伙子,比你妈人还好勒!”老太太忽然笑了,她告诉我,我妈看她可怜,曾经以3毛钱的价格,卖了一袋食盐给她。从那以后,她就成了我们副食店的买主了。

老太太说,“小伙子,你不收我的钱,我以后就不好意思来你们店买东西了。你还是收下我的钱吧——”

我见老太太如此执着,只得收了她的钱,再找给她两毛钱道,“那我也收你三毛钱吧!”

“这就对了嘛!”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再慢慢收好她的“钱袋子”,准备离开。

我见她身后还背了一个空着的背篓,赶紧又悄悄抓了一把水果糖,放进她的背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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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水果糖很便宜,才2元钱一斤,乡下的大爷大妈都喜欢购买。我当时就在想,这个老太太,还有她的老伴儿,肯定也喜欢吃水果糖的。

这件事不过是当日午后的一个小插曲,没过两天,我就忘了这事。不料,5月21日逢场那天,老太太又背着个背篓,来到了我们店里。

那天大概是早上9点多的时候,我爸妈都在店里,老太太从背篓里拿出几个红桃子,硬塞到我手里道,“小伙子,上次谢谢你了,这几个桃子不值钱,你一定要收下。”

老太太没有把水果糖退给我,我就知道,她和她老伴,肯定喜欢。当时,她可能是顾及我爸妈在店里,她怕他们责备我,所以决口不提此事,只一个劲儿地感谢我。

我知道那些桃子是老太太背来卖的,就摇头摆手道,“婆婆,我不喜欢吃桃子,你拿去卖吧!”

“你不喜欢的话,你爸妈总喜欢吧?你快拿着!”老太太不容分说,丢下那几个桃子,背上背篓就往外走。

“这是河对面的牛老太,脾气像牛一样,犟得很!小帅,你怎么帮她了,她非要感谢你?”我妈望着老太太的背影,很是疑惑地问了我一句。我也不隐瞒,便将上次的事情说给她听。

我爸听后感慨道:“这老太太还知恩图报,实在难得。”

我妈也点点头道,“她以前是隔壁副食店的买主——自从我给她优惠后,她只要买东西,就来我们店里了。”

“看这老太太家挺穷的,以后她来买东西的话,不赚她的钱,成本价卖给她。”我爸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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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妈都点了点头,“嗯,肯定不会赚她的钱。”

说完,我又准备把桃子还回去,我爸却说,“老太太的一番心意,你最好收下,不然她会认为你看不起她的。”

我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不过,我不能白吃她的桃子,我估计她很少买肉回家,于是当天,我用自己的钱,买了一斤猪肉,送给了那老太太。

那时的猪肉很便宜,才2元钱一斤。而2元钱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我在卖水果的市场找到老太太,把那一斤猪肉交到老太太手里时,老太太眼噙热泪地问我,“小伙子,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我就是想做点儿好事!婆婆,你别给我拿桃子了啊,我吃不完,要烂!”说完,我转身就走。

那些卖桃子李子的大爷大妈见状,忍不住朝我竖大拇指,“这小伙子人还真不错。”

“喂——帅气的小伙子,你人怪好的,能不能帮帮我啊?”就在我意气风发,享受着群众送来的赞誉时,一个扎着麻花辫,看上去跟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面前摆了一个大背篓,背篓里也装满了红彤彤的桃子。顿时明白过来了:她也是来卖桃子的。听她叫牛奶奶那么亲切,估计她们还是一个村上的呢。

“你是在叫我吗?”我见她长得漂亮,当时还有些不敢确定她是在叫我。

“不叫你叫谁?你看我们这里,有哪个老小伙还比你长得帅的?”那姑娘脸上始终挂着阳光一样的笑脸,让人看了格外亲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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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她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想做好事吗?你帮帮我——把我这一背篓桃子给卖了吧!这么热的天,我想早点儿回家去休息了。”那姑娘继续笑着。

此话一出,旁边那些卖水果的大爷大妈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牛老太闻言,则是一脸严肃的说道,“小妮儿,我帮你卖,你不要为难这个小伙子,他还要回副食店做生意呢!”

“你们副食店生意那么好,也可以买些水果去卖啊!我可以给你批发价哟。”那个叫小妮的女子继续笑着挑逗我。

我听她这么一说,忽发奇想道:这倒是个办法啊!

不过,我们家乡的桃子挺多的,乡下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种了桃子,买这种水果到店里去卖,肯定不好卖。但是,我如果把它们拉到其他乡镇去卖的话,那肯定就不一样了!毕竟,这种又大又红又甜的桃子,只有我们那个乡镇的人栽种。

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就立马回去跟我爸妈商量。

我爸说,“明天老古井镇逢场,你可以买些桃子,明天拉到那边去卖——反正咱们家有货车。”

“如果卖得好的话,你以后可以经常拉些水果去别的乡镇贩卖。另外,你还可以批发给一些商店、水果店。”我妈又给我出主意。

我的思路一下子也开阔了起来,“哈哈,那我不是另立门户了吗?”

“你都这么大了,就是要独立,要自己奋斗了啊!”我爸安慰地点了点头。得到他们的鼓励后,我立即去到水果市场,买了几大背篓桃子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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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小妮的姑娘以为我是为了做好事才收购她们的水果,急忙说道,“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你买这么多水果回去,肯定十天半个月都吃不完,烂在家里了多可惜啊!你还是少买点儿吧!”

“谁说我都要自己吃了?我要拉到别的地方去卖了!我还缺一个帮手,你如果有空的话,明早就来我家副食店找我。”我一脸认真地说道。

那姑娘听了这才满脸惊喜地问,“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我干嘛骗你?明早8点你来找我吧!”

“8点太晚了,7点我就来!”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叫小妮的姑娘,比我还有激情。也正是她的加入,才让我坚定了去别的乡镇卖水果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7点30钟,我们准时出发,拉着半车桃子和李子,向古井镇进发。

差不多8点的时候,我们到了古井镇上。先是挨家挨户地问那些商店和副食店,看看他们要不要我们的水果。

因为进价便宜,我们的货又好,许多商店都愿意购买。忙活了竟一个小时,我车上的货就销了一大半。

这时,小妮就建议我拉到市场上去卖给一些散客。那时的小镇上,虽然没有城管,但也不能随意停车叫卖,得把车子开到政府规划好的市场里,统一售卖。

我和小妮找好了摊位,就把水果摆了出来。万万没有想到,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赶场的人们就把剩下的水果卖了个精光。

那天,除去所有开支,我算了一下,我竟赚了整整26元人民币。我一时高兴,当即拿了10元钱向小妮表示感谢。

小妮却不肯收钱,她笑眯眯地说,“你每场都给我10元酬劳费的话,你不得亏死了?这样吧,你给我开月工资,我可以每天都来帮你。”

我巴不得天天见到她勒,心里一乐,立马点头道,“那好,我给你240元的月薪,你每天上午跟着我一起出摊卖货吧。”

“好啊好啊!”小妮高兴极了。从那一天开始,她成为了我的贤内助。

所谓日久生情,正是这一天天的朝夕相处,换来了我们的惺惺相惜。

两年之后,我们不仅结了婚,还把我们的生意规模扩大了。

如今,我和小妮已经结婚27年了,我们生活得十分幸福、甜蜜。我看着今天的美好生活,不由得拉着小妮的手道,“当初若不是你胆子大,让我帮你卖桃子,我们肯定还不会在一起勒!”

小妮偷偷笑了笑道,“若不是你心好,帮助那牛大娘,我才不会主动追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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