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9月6日中午。雨后的春城,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午后2时,在市内的省政府所在地五华山,一张张印有卢汉名字的省政府主席布告贴满街市,招引得路人驻足观看。布告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

本主席于今日专机赴渝,舍命救乡。为了三迤(清代,云南划分为迤东、迤南、迤西3个道,故称三迤)父老兄弟,虽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与此同时,在川滇两省交界处的6000米高空,一架标有“中国航空公司——294”号的飞机,正向北飞行着。

机舱内,几位乘客的心情,亦和这飞机一样,正顷刻不安地扑腾着,这几位乘客是:国民党云南省政府主席卢汉、省政府秘书长朱丽东和省党部书记裴存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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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3位云南省的党政要员们,正奉国民党总裁蒋介石的召唤,飞往重庆。

此刻,又一场西南实力派将领为争取光明前途,同蒋介石分庭 抗礼的斗争,正步入高潮,

当天下午,运送卢汉等人的中国航空公司专机飞抵重庆,降落在白市驿机场。

机门开处,映入卢汉眼帘的是一班国民党文武大员。其中,有代表蒋介石、张群来“迎接”的黄少谷,还有蒋经国、伪国防部次长兼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肖毅肃等等。

在黄少谷、蒋经国的陪同下,卢汉一行从白市驿机场直赴山 洞林园,晋见蒋介石去了。

见到卢汉,蒋介石一脸笑容,和蔼地问道:“永衡老弟,一路辛苦了!”

卢汉应答道:“卑职不才,无力震慑滇省局面,以至于省内外谣言迭起,民心不安。此次赴渝,特向总裁提出辞呈,愿长住重庆,随侍左右。”

的确,这一次赴重庆,卢汉带了许多行李,做好了“长住”的准备。这一方面,固然是防备遭蒋扣留;另一方面,也是曲折地向蒋介石表白自己绝无政治野心……

“卢主席说到那里去了,蒋总裁和中央一直以来都是非常信任你的,只是之前有小人挑拨,以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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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群

说话者是张群,他侃侃而谈:“目前时局艰难,保卫西南任务艰巨,而永衡老弟又是滇省的台柱子,岂可随意去留。此次总裁亲飞重庆,部署西南防御作战,中央和西南长官公署的许多事都还得仰仗老弟!”

接着张群话茬,蒋介石又开了腔:“在西南的防卫作战中,滇省地处后方,这个后方一定要安定好,不可以生出乱子来。关于这一点,我和你的利益是一致的!”

话谈到这里,卢汉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方才逐渐平静下来,他 终于明白了:在目前形势下,蒋介石还要借助他稳住云南。最起码,这趟重庆之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当天下午,蒋介石指派张群,蒋经国等人,盛宴款待卢汉。

9月7日,张群、蒋经国、肖毅肃等人秉蒋介石旨意,继续同卢汉商谈“滇省事宜”。

会谈中,张群等人在安抚卢汉的同时,要卢汉服从中央,执行“戡乱救国”方针,以达到“安定后方秩序, 支持前线作战”的目的。

并具体提出几点要求:即取消云南省参议会;逮捕杨杰、杨青田等200余名通共分子;查封一批报馆和学校;改组云南省政府;武力消灭解放军滇桂黔边区游击纵队等。

卢汉趁机向蒋介石提出要军权、要军队。双方经过讨价还价,最后蒋介石同意任命卢汉为云南绥靖公署主任,将国民党中央在滇机关和驻滇部队拨归卢汉领导指挥,并允许卢汉将云南保安部队扩编为两个军,还给了一大笔款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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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卢汉又回到了昆明。

此次重庆之行,卢汉虽然从蒋介石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也 被迫同意了蒋介石的“整肃”方案。

就在卢汉返回的当天,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西南特区区长徐远举,率大批特务抵达昆明,汇同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在春城开展了一场针对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的大逮捕。

徐远举等大特务到达昆明后,便开始了疯狂的逮捕行动。特 务们将首要目标,指向国民党爱国将领、原陆军大学校长杨杰。因杨杰早有防备,秘密转移香港,让特务们扑了个空。

在9月9日至11日的三天内,逮捕达到高潮。特务们肆无忌惮地闯入省政府、省参议会等机构和工厂、学校、对进步人士和共产党员实行逮捕。

在特务们行动的同时,国民党宪兵查封了昆明的《正义报》、《观 察报》、《复兴晚报》等民营报社,仅保留《中央日报》和《民国日报》两家,逮捕社长、编辑、记者等数十人。

一时间,政治环境比较宽松的昆明,成了白色恐怖的世界,监狱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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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中旬,面对着国民党特务在昆明的猖狂活动,云南地下党通过关系转告卢汉,希望他能积极解救被捕群众。卢汉便釆取行动,用拖的办法来对付国民党特务。

随后不久,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局长毛人凤亲临昆明,亲自对被捕者罗织罪名,如“与共产党有联系”、“反叛政府”、“进行非法宣传”等等。在处理意见中有的判处死刑,有的判处无期徒刑不等。

9月30日,毛人凤拿着杨青田、张天放、马伯安、陈复光等人被判死刑的名册,亲临昆明市警察局,要曾恕怀局长盖章。

曾恕怀见一下子要枪决200人,不敢盖章,便推辞说警察局没有处决权,让毛人凤去找绥署主任卢汉。

毛人凤在曾恕怀的陪同下又找到卢汉,哪知道卢汉却笑呵呵地说:“可以啊,你们保密局拿名单过来,我会处理好的,曾局长,章照盖不误,盖完拿给我。对于危害党国者,就应该从重从快处理!”

陪同毛人凤的曾恕怀听罢大吃一惊,但又不得不照办。

毛人凤则喜上眉梢,他就等着卢汉批个“准”字,然后借刀杀人,将这些“重犯”押解重庆枪毙,让卢汉背上屠杀共产党人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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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人凤

10天后,毛人凤左等右等,迟迟见卢汉签个“准”字,再一次去绥署官邸催促卢汉。

哪知卢汉换了个说法:“齐五老弟,不好意思呀,你开的名单我看了,杀人太多,血腥味太浓了嘛,你也知道我刚当绥署主任,不能见那么多血光,否则难以服众,还是少杀一些为好。反正那帮共党分子关在监狱里,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毛人凤怏怏而回,甚为不满。特务们无奈,将“重犯”减为120余人。卢汉认为数目依然过多。

最后毛人凤把要杀的减少到40人,卢汉又改口说毛人凤减掉的人中有共谍,命云南绥靖公署军法处长杨振兴会同沈醉,对之前提交的200人名单一个个进行复查,查了一个月仍无结果。

期间,毛人凤隔三岔五到绥署催促,卢汉直接提名单里具体人名、事迹,不是说这个是共党地下负责人,就说那个是学运领袖,都需要顺藤摸瓜一查到底,直接把毛人凤噎回去了。

就这样,特务头子毛人凤在昆明坐镇一个半月,本想大杀一场,结果受卢汉暗中阻挠,迟迟动不了手,最后因时局紧张匆匆离开了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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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一直拖到11月初,开始有了转机。11月3日,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携张群到云南巡视,他对卢汉说:“中国的事干坏了,蒋介石、陈诚自不能各辞其咎!”

李宗仁要卢汉跟他走“第三条路线”,卢汉趁此机会,向李宗仁要求对政治犯予以从宽处理,以安人心;并请出在昆明的国民党元老李根源、周钟岳等,找李宗仁说情。

李宗仁乐得作顺水人情。即在各民众团体的呈文上批道;罪无可赦、情有可原,准予从宽处理。

卢汉得李宗仁的批示,便对“整肃”被捕人员全部释放了。

11月中旬,蒋介石得知卢汉以各种借口拖延时日不处决政治犯时,再次派出毛人凤飞赴昆明,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式。

卢汉则拿出各民众团体的呈文和李宗仁的批示:“李代总统批准的,我也没办法啊。”

毛人凤又要求卢汉配合,把放出去的人抓回来,卢汉干脆以“养病”为由拒绝,保密局长只好无功而返。

同四川的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一样,卢汉所发动的起义, 也得到了党中央、军委和地方党组织的帮助和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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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3月,在战略决战之后,人民解放军正准备发起渡江 战役。为了在即将胜利的形势下争取卢汉起义,党中央军委发出指示,要求东北军区从长春起义的国民党60军(60军系滇军)中挑选人员,回云南做卢汉的工作。

同年4月,东北军区派遣与卢汉关系较好的原184师551团团长张秉昌返回昆明。

同时,东北军区还将辽沈战役中被俘的27名滇籍团级军官遣返回乡,让他们用亲身经历来宣传扩大共产党的影响。

接受任务后,张秉昌返回云南,见到卢汉。张秉昌详细介绍 了辽沈战役60军起义和其它滇军部队被消灭的情况,说明了共产党的政策,并向其转达了军委的3条意见:

一、解放军过江后,卢汉应立即表明态度;

二、对蒋介石要敷衍;

三、沟通与解放军联系。

卢汉仔细听了张秉昌的转达意见后,思索片刻,似又不放心地问道:“对方是否真有诚意?”

张秉昌肯定地回答说:“解放军的首长我接触过,他们说话算数,不讲空话。”

在卢汉的心里,一直有两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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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昆明中央银行血案”。1949年2 月,卢汉下令在昆明南屏街枪杀了21名“哄抢”中央银行的平民,我党便在广播中将其列为战犯,卢汉深感惶恐。

二是卢汉担任云南省主席时,麾下保安团曾与我党在云南的武装边纵展开激战,这也成为他起义的另一个顾虑。

针对卢汉的两个心病,张秉昌谈道:“共产党讲究既往不咎,如果卢主席宣布起义,就不是战犯,而是起义将领了。关于共产党的政策,我所走过的路便是例证!”

张秉昌原来是滇军60军184师551团团长,在鞍海战役中被东野四纵俘虏,后来经过教育逐渐认同我党主张,辽沈战役时,东野政治部还派他去长春争取曾泽生。

对于张秉昌的经历,卢汉心知肚明,因此也点头相信了张秉昌所转达信息的真实性。

4月下旬,人民解放军发起渡江战役,南京宣告解放。解放军进军江南,极大地震撼了各地的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促使他们加快了脱离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进程。

一天晚上,卢汉召来了自己的妻弟龙泽汇,商议未来前途问 题。龙泽汇不加思索地说:“今后咋个整,无非是三种办法。第一种办法,起义,改弦更张,就是不晓得人家要不要?第二种办法,跑到香港做寓公。第三种办法,坚持同共产党打到底,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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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泽汇

没等小舅子把话说完,卢汉便打断了他的话,愤然说道:“哪有什么第三次世界大战?这不过是老蒋编出来的骗人鬼话!从目前情况看,共产党的胜利,已成定局。张秉昌从东北回来,转达了共产党方面的意思,我看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争取起义,保境安民。”

接着,卢汉将一份油印的解放军约法八章的文件给龙泽汇看。是夜,卢汉与龙泽汇两人协商起义和同共产党联系的计划,彻夜未眠。

从当时云南的形势看,卢汉等人要立即策动起义,确有风险。 蒋介石将其嫡系部队第26军,部署在昆明外围的安宁、宜良和蒙自一线,宪兵13团就驻市内园通街,城里到处是特务。

所以,在国民党重兵和特务的监视下策划起义,必须行事机密,而且,还要选择适当时机。

为此,卢汉派出龙泽汇,秘密与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区游击纵队(简称“边纵”)取得联系。

5月初,龙泽汇通过秘密关系与边纵副司令员朱家壁取得了 联系。其实,二人早就是彼此相熟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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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壁

早在1929年10月,朱家壁、龙泽汇等一批云南青年到南京报考中央军校。第二年,他俩双双考入中央军校(黄埔第8期)武汉分校,朱家壁在1大队 2中队,龙泽汇在2大队4中队。

“一 二八”松沪抗战后,学校搬迁南京。1932年朱家壁和龙泽汇毕业后,分配回云南,两人又都到滇军训练团(云南讲武学校)任教,朱家壁在1区,龙泽汇在2区。

第二年训练团结束,他俩又一同在滇军中供职。朱家壁由于酷爱阅读进步书籍,渐渐接受革命影响。1938年,他以“学 习军事”为由,脱离滇军前往延安,并加入共产党。

就在卢汉通过龙泽汇与解放军滇桂黔边游击纵队发生联系的同时,党中央向华南局下达了“关于联络卢汉起义问题给滇桂黔边区党委的指示”,同意在卢汉决心反蒋起义时,以一部武装配合卢汉行动,消灭国民党中央军。

同时,党中央的指示明确要求华南局经“边纵”转告卢汉,要其派代表到北平,同人民解放军总部谈判。

经过认真研究和准备,“边纵”决定同卢汉谈判,并确定朱家壁为代表,谈判地点选择在昆明附近的寻甸县磨盘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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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下旬,身为云南保安部队第3旅旅长的龙泽汇,以视察部队的名义,来到距离昆明130公里的寻甸县羊街镇。

该处,为龙泽汇的保安3旅第10团防地,又是解放军滇桂黔边区游击纵队的游击区,双方部队在这一带经常有接触,是一个举行秘密谈判的理想地点。

龙旅长的突然光临,使得从东北遣返回来后又当上保安团长 的夏际昌感到诧异,可又仿佛觉察到了一些什么。

龙泽汇把夏际昌叫来后,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卢主席派我为代表,前来与边纵负责人联系。此事关系重大,影响到我们今后的出路问题,你一定要绝对保密,不要辜负卢主席的栽培!”

当下,两人秘密研究了龙泽汇前往谈判的路线、警戒和封锁消息等问题。

第二天一早,龙泽汇一身香客打扮,在一位边纵地下交通员的陪同下,沿着山道步行2公里,来到了磨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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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解放大西南中的龙泽汇

进了磨盘寺山门,“边纵”的副司令员朱家壁、政治部主任张子斋等正在等候着卢汉使者的到来。

寒暄过后,朱、龙二人即转入正题。双方交换了对形势的看法后,龙泽汇向朱家壁表明了态度:“卢主席的意思是准备早点起义,但目前部队实力不够,希望你们给予配合,共同对付国民党第26军。”

朱家壁在传达了党中央及华南局的的指示后,说:“希望卢主席能够抓住有利时机举义,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滇东北寻甸磨盘寺的会谈,使得卢汉与解放军边纵取得

了联系。随后,卢汉将一批武器、弹药、被服转交给朱家壁,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就在卢汉以实际行动迈向光明坦途之时,党中央对组织策动云南起义的领导工作亦列入议事日程。7月21日,毛主席就争取卢汉起义问题指出:

卢汉如能于我军入滇时举行起义,宣布反帝、反封建、反蒋桂立场,则云南问题可以和平方式解决,卢汉所部可以编为人民解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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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底,龙泽汇与朱家壁、张子斋在滇南的路南县石林再次会谈,朱家壁转给龙泽汇毛主席发来的电报,并与其达成协议:在起义之前,云南保安部队和边纵互不攻击;如保安部队被迫配合蒋军进攻,则应向边纵及时提供有关情报。

龙泽汇回来后,又把毛主席的电报给卢汉看,卢汉大声说:“毛主席英明啊,给我们送了一颗定心丸。我们还犹豫什么!”

毛主席的电报终于使卢汉认清了形势,消除了顾虑,真正定下了弃暗投明的决心。

进入多雨的8月,酝酿起义的工作仍在秘密状态中进行着。为了使起义万无一失,卢汉按照党中央的要求,派出自己的代表前住北平,与党中央和解放军总部取得直接联系。

8月初,卢汉派往北平的代表宋一痕取道香港返回昆明。宋一痕转达了周恩来副主席的指示:中央高度评价卢汉起义的决心,并希望云南起义在二野大军能够直接支援的时候举行。

与此同时,卢汉还派出代表联络刘文辉,彼此约定双方共同起义,相互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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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辉和夫人

10月,云南起义在即,卢汉将云南保安部队扩编为两个军。将龙泽汇的93军布置于昆明,余建勋的74军布置于滇西。

当然,对于卢汉大张旗鼓地扩充军队,蒋介石也放心不下。

为了确保“后方”的安全,1949年10月下旬,国民党军国防部决定,将驻云南的中央军第26军扩编为第9兵团,由余程万任兵团司令;

又命李弥的第8军由四川调入云南,扩编为第13兵团;并准备将胡宗南部的两个兵团经西康调入云南。

11月初,解放军向西南的进攻作战开始,仅半个多月时间,蒋介石精心构筑的“西南防线”即告瓦解。11月14日,解放军占领贵阳,截断了四川经贵州通往云南的逃路,使四川境内的国民党军有被解放军包围的危险。

鉴于此,蒋介石决心将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及若干伪国防部直属单位撤往云南,并派出肖毅肃前往昆明与卢汉协商。

肖毅肃到昆明后,就住在卢汉公馆。肖毅肃终于急问卢汉:“永衡兄,总裁交办的长官公署迁昆一事,您看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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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为肖毅肃

卢汉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事为时尚早,我们以后再商量吧。”

一听这话,肖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较起真来,非让卢汉表态。卢汉也不客气,开出价码:“想让我腾出昆明可以,但云南省府,绥署要迁移到滇西,这需要迁移费数百万元,不给钱,你叫我咋个迁?”

卢汉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把肖毅肃碰回了成都。蒋介石见肖毅肃无功而返,便打出另一张牌——派张群再次说项。张群是卢汉的上司,曾在蒋面前力保卢汉,与卢私交很深。

两个月前,张群以上司的口吻逼卢汉赴重庆谒蒋,如今他却不得不移樽就教,低声下气地与卢汉当面磋商。

卢汉考虑,如果硬性拒绝,将会使蒋介石狗急跳墙,把国民党军开到昆明,对云南施加军事压力,这对自己十分不利,所以决心以讨价还价的办法,同张群周旋,拖延时间。

同时,卢汉还将蒋介石令卢汉军政机关西迁的决定公之于众,造成人心惶惶、群起而抗之的气氛,使张群空手而归。

11月下旬,张群再度到昆明。这时,卢汉故意提出要蒋介石 发给300万元大洋作为迁移经费。同时,要求发给3个师的武器装备,以此作为西迁的先决条件。张群无权决定,只好返渝面陈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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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濒临末日的蒋介石已迫不及待,再次施展其鬼城伎俩。就在国民党中央与卢汉之间的协议尚未达成之时,蒋介石便命令其军事机关和部队,分由滇黔、滇川两条公路入滇。

其先头机关陆军总司令部、联勤总司令部、炮兵学校等已车运抵达滇东北距昆明180公里的曲靖、沾益一带集结,待命开进昆明。

由川、黔撤退入滇的6个宪兵团也已陆续进入滇境,先头已达距昆明不足60公里的嵩明杨林,甚至有一个营已达昆明东郊的小石坝。

11 月30日,重庆解放,蒋介石逃往成都。当时成都也已四面楚歌,蒋介石深知解放军攻势迅猛,锐不可挡,成都不日即将丢失。

为避免在成都仓促决战,决心把一部分指挥机关和部队撤入云南,进行最后抵抗,其余机关眷属则撤往台湾。

同时还命令国民党国防部驻云南区专员兼军统局云南省站站长沈醉,以国民党国防部驻云南区专员名义,与卢汉保持联系,进行严密监视;与驻云南的国民党军第26军和第8军合作,以便控制云南。

12月6日,张群三度来昆明和卢汉商谈。正在准备起义的卢汉托病不去机场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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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汉(中)

张群来到卢汉公馆时,卢首先问张300万大洋和3个师的装备有无着落。张无言以对,只说蒋介石已决定升卢汉为西南军政长官。

卢汉说:“不给钱,不给枪,莫说委我为西南军政长官,就是尊称我为中国皇帝,我也没有办法!”

张无可奈何,只好飞返成都如实回禀蒋介石。

在国民党驻川残余机关及部队迁入云南问题上,卢汉三番五次的推托和拒绝,使其同蒋介石的新一轮矛盾逐步激化。同时,客观形势迫使他不得不采取若干非常措施,加快起义的步伐。

从11月中旬开始,卢汉就宣布休假半个月,暗中筹划起义事宜。

11月底,卢汉以云南绥靖公署主任的名义宣布成立昆明警备司令部,并授权昆明警备司令部统一指挥昆明市区的军队、宪兵、警察,负责维持社会秩序,加强治安。

昆明警备司令部成立后的第二天,便发布实行戒严布告,规定每日晚上10点到翌日晨6时为戒严时间,设立交通检查站,实行航空旅客审査,管制邮电和检查新闻,清查户口和登记民间枪支,制发戒严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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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措施,使卢汉具备了紧急时控制局势的能力,为起义的顺利进行,奠定了基础。

然而,这些行动已引起了奉蒋介石之命监视卢汉的沈醉的不安。他分析,卢汉下一步可能有两种打算:准备出国(因为这时卢汉已将其眷属转移到了香港)或是准备起义。沈醉将这一重要情报和分析报告了蒋介石。

在蒋介石的授意下,国民党军国防部保密局局长毛人凤亲临 昆明,向云南站站长沈醉下达了命令,准备在卢汉一旦有“异 动”的情况下,对其采取断然措施。

为此,沈醉精心做好了刺杀卢汉的一切准备工作。他们在卢汉公馆附近的翠湖东路八号租下一幢房子,楼上布置了一挺机枪,可以向卢汉的宿舍、会客室、餐厅等处扫射;

在靠近卢汉家的河口督办王晓峰的住宅设置暗杀伏击点,卢汉的汽车进出拐弯都要经过王家,此刻特务便可从容动手。

毛人凤怕云南站专干暗杀的特务不够用,还特意将在长沙暗杀过随同程潜起义的长沙警察局局长刘人爵的特务焦玉印等派往昆明,协助沈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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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

1949年12月初的云南省会昆明,卢汉等人为争取弃暗投明 同蒋介石反动政权的斗争,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人民解放军挥师西进,势如破竹,相继攻克了贵阳、重庆,也极大地鼓舞了云南各族人民。

1949年12月初,随着解放炮声隆隆逼进高原,春城人民要求和平解放的呼声更加高涨。

在昆明市内,工人、学生、市民纷纷走向街头,撤传单、写 标语或游行集会,要求和平、民主和解放;

在解放军滇桂黔边区游击纵队控制的地区内,到处高唱着“桃花开,李花开,桃李百花开,迎接解放大军进山寨”的歌声。人民的呼声,震动了三迤大地,也督促着卢汉等人的起义行动。

12月5日,卢汉派出了自己的代表周体仁、林南园取道香港 前往广州,就起义问题同华南局进行最后的联系。

6日晚11时,卢汉在自己的公馆里召开紧急会议,商量起义 的具体步骤。参加会议的有:新扩编的第93军军长龙泽汇、昆明警备司令饵晓清、省政府秘书长杨适生等。

会议上,卢汉正式宣布了起义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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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解放大西南中起义会议场景

卢汉颇有些激动地说:“目前,云南和我们的前途命运都到了 一个关键时刻。我决心已下,不惜一切宣布起义,救三迤父老于水火之中。现在,时机紧急,解放大军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如果等解放军进至威宁、盘县一带再起义,恐怕就没有价值了。”

几位心腹干员听了卢汉的肺腑之言后,心情都十分激动。眼 下,虽然还有一定的困难,大家都决心义无反顾地干!

当夜,卢汉等人紧急磋商,决心采用一切手段将驻扎在滇西保山、大理一带的部队调往昆明。

次日,正当卢汉、龙泽汇等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之时,张群 再次窜到昆明,找卢汉商量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和伪国防部等机关迁昆事宜。

卢汉则用云南元气未复、民心浮动、实难应允等词推脱。张群未达目的,即与在成都的蒋介石通了电话。蒋介石忽然提出叫龙泽汇和张群一道去成都面报云南情况。

卢汉得知此事后,灵机一动,便向张群说:“李弥、余程万都在昆明,不如一块去汇报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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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弥

卢汉这样做是想支开李弥、余程万,争取一些准备起义的时间。张群赞同后,于8日偕龙泽汇、李弥、余程万飞往成都。

当天下午,张群等来到蒋介石的住处——国民党成都中央军 校。蒋介石从楼上下来,照例寒暄几句后,问龙泽汇:“如果共军窜到云南,卢主席你们怎么办?”

“遵照校长指示,把云南变成坚实的反共基地。”龙泽汇顺口回答。

蒋介石接着追问:“要是抵抗不住呢?”

“向滇西撤退,到大理一带抵抗。”

“谁叫你们跑滇西的?”蒋介石显得很不高兴。随后,又说,“我的学生必须听话,效忠党国,现在云南就靠你们!你们和卢主席要这样打算,我就不管你们了。”

龙泽汇趁此罗列了诸如武器不够、军饷缺乏、汽油短缺等等 困难。蒋介石答应让顾祝同给予解决。

晚上,张群从成都给在昆明的杨适生挂了电话,他问:“昆明近况如何?”

杨适生谎称:“一切照常。”

张群又追问道:“真的一切照常吗?”

当他听到杨适生很肯定的答复后说:“那好,请你转告卢主席,明天我偕龙泽汇等飞来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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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9日下午,龙泽汇、余程万、李弥等同张群一道乘专机 由成都飞返昆明。

下午5时许,飞机降落在昆明巫家坝机场。走下飞机后,龙 泽汇以主人的身份将张群安排在卢汉的新公馆里住下,便驱车去见卢汉。

在青莲街的卢公馆里,卢汉见到龙泽汇,劈头就问:“岳公 (张群)来了没有?"

龙泽汇一怔,忙着回答:“张长官已到,我将他安排在新公馆里了。”

卢汉一听张群已到,便面露微笑地说:“他来了就好,你先看看这个。”说着便将一张会议通知递给了龙泽汇,只见上面写着:

张长官莅昆,订今日(9日)晚9时在青莲街卢公馆开会。各军、各单位关于应请示和需要请领的一切事项,须先行分别列单,到会时自行呈出,特此通知。

主任卢汉 9日下午5时

卢汉既紧张又兴奋地说:“一切已准备停当。今晚10时就要 行动。我把你和马瑛、谢崇文,也列入通知的名单里了,届时你我三人不必来。”

“起义吗?”龙泽汇惊问。

“对!”卢汉肯定地说。

“我们的部队呢?”

“陇文生师已到安宁集结,余建勋军正在全速东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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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军军长余建勋

卢汉接着扼要地向龙泽汇说明了情况。原来,这天上午,当 卢汉接到成都来电,得知张群将再次飞来昆明之后,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毅然决然地作出起义的决定。

为了万无一失,稳住国民党在昆明的军政人员,卢汉还搞了点掩人耳目的动作。下午,他发出请贴,准备在私宅大摆筵席,宴请美国驻滇总领事陆德瑾、英国总领事海明威和法国总领事戴国栋。

卢汉命令龙泽汇马上上五华山。在警备司令部里,副军长佴晓清向龙泽汇报告了93军的准备情况:陇文生师已奉命在右起滇池、左至杨方凹一线布防;张秉昌师沿金殿至长虫山一线构筑工事;张中汉师负责地区戒严,作城防预备队。

龙泽汇立刻进行了仔细检查,并召集有关人员作周密的部署。

晚6时,卢汉在青莲街公馆内大宴宾客。一时间,卢汉公馆 内车水马龙,欢声四起,应邀的客人们纷纷到来:

6点一刻,青莲街卢公馆的宴会正式开始,宾主频频举杯,伴随着一道道美味佳肴,气氛热烈。

就在卢汉与外国总领事们品味着珍肴美馔之际,被困在卢汉新公馆内的张群却食不甘味,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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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晚餐时,张群接到肖毅肃从成都打来的电话,告知:卢汉于当天下午扣留了33架 从成都取道昆明飞往台湾的运输机,并封闭了昆明机场!

惊闻这一异常情况后,张群脸色猝变,一再摧问在旁陪同吃饭的省府秘书长杨文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卢主席抽空来同我谈一谈。”

杨文清应付道:“卢主席今晩招待各国驻滇领事,一俟宴会完毕,他就会来看长官的。”

晚8时,青莲街的宴会结束后,卢汉与龙泽汇叫来了绥署警 卫营长龙云青和省府警卫营长徐振芳,当面做了布置。

卢汉对两位营长说:“我们起义了,今晚9点召集李弥、余程万、沈醉等到这儿开会,到时把他们都扣留起来。你们一个在室内负责,一个在室外把他们的随从人员及车辆扣留和缴械。”

“至于张群那面,只要把电话剪断,不准他们出来就行了。你两个都把毛呢军服换掉,同士兵穿成一样。你们要特别注意沈醉,他枪打得准,又会武术,谨防吃亏。”

卢汉走后,龙泽汇又对他俩交待:“今晚任务非常重要,你们 要沉着应付,不要轻易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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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正,余程万、李弥、沈醉和宪兵副司令李楚藩、宪兵司令部参谋长童鹤莲、空军第5军区副司令沈延世、师长石补天等人,都按时到会了。

9时30分,卢汉异乎寻常地还不见到会。与会者等得不耐烦了,都不断地看看手表,又看看门,始终未见召集人的影子。

石补天站起来正想到外面看看动静。警卫营长龙云青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响起了炸雷般的一声吼叫:“举起手来,不准动!”

在十几只手枪的威胁下,将军、特务头子们,大都吓得目瞪口呆,手足失措,举起手来,服从缴械。

只有李弥不甘屈服,质问:“这是搞什么名堂?”

龙云青反问他:“你还不知道?今晚云南宣布起义!”

就这样,“客人”们被分批押上汽车,押解到五华山光复楼。此时,张群正在卢公馆和成都打长途电话。但电话线早被切断了,摇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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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之时,两个警卫突然闯进门来,对他进行了搜查,并告诉他云南已经起义了。这个消息使张群惊慌失态,顿时软瘫在沙发上。张群就这样被软禁在住所里。

晚上10点正,卢汉在五华山光复楼的主席办公室,向各机关、部队庄严地发出命令:“现在我宣布,云南起义!各单位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行动!”

10日上午9时,卢汉在五华山省政府所在地光复楼宣布:云 南于1949年12月9日正式起义!

同一时刻,卢汉将事先拟好的向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及全国人民的通电文稿,交电信局拍发;通过密码电台,向西 康的刘文辉、四川的邓锡侯、潘文华发去了密电;为稳定局势,下达了戒严令,在昆明市宣布戒严!

中午,奉卢汉之命,杨文清等对被扣押的李弥、余程万等国 民党中央军将领进行传讯,劝说他们拥护起义并命令部属放下武器。

余程万二话没说,就在拥护起义的通电上签了名。紧接着,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也在通电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本局特务文书的方式书写手令,劝说部下停止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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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俘将领中只有李弥最顽固,他在通电上勉强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12月11日,毛主席、朱总司令给卢汉发来了嘉勉电:

云南宣布脱离国民党反动政府,服从中央人民政府,加速西南解放成争之进展,必为全国人民所欢迎。

同日,党中央告知第二野战军前委:卢汉及云南事宜,由刘邓直接处理,无需再经南方局转接。

第二野战军前委接到中央指示后,迅速向陈赓的第4兵团发出命令,命令该部 经独山、贵阳或取道百色、册享、安龙、兴仁入滇。

云南起义,打乱了蒋介石将部队由四川逐次撤向云南的计划, 破坏了国民党军逃往国外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