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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网友突然对“Holmes”的中译名感到好奇:为什么 Holmes 未被音译为胡而摩斯,或者荷尔摩斯,哪怕是侯尔摩斯,却偏偏成了“福”尔摩斯呢?

然后就有解释称,此小说在中国的首译者是林纾。“福尔摩斯”就是林纾首创,其实正确的音译应该是“ 荷尔摩斯”(Holmes),因福州方言声母h和f不分,这个错译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虽然后来证实林纾既不是这部著名侦探小说的首位中国译者,也不是钦定“Holmes”中文名为“福尔摩斯”以至其就这样在华夏大地上流传开去的那位译者,林先生的名字却也着实因此火了一阵。

被逼出的“小丑”

“辛亥革命”让很多国人剪掉了辫子、穿上了西服,林纾是个例外。他不仅留着辫子,还蓄着山羊胡子。他一直拥护光绪皇帝,在当时被许多人称为“清朝遗老”。他钟爱文言文,传世的许多文言文作品,被称赞有唐宋之风,奠定了他晚清“古文大师”的地位。

新文化运动兴起时,“兴白话、废古文”成为文化界讨论的热点,林纾“顺理成章”地被当成了活靶,成为新青年们猛烈抨击的对象。

林纾其实不喜欢讨论时政,大多时候他只是冷眼旁观。《新青年》创刊时,围绕“孔教”与康有为展开论战,林纾像看戏一样,乐在其中,却一言不发。

直到1917年,胡适和陈独秀等人倡导“文学革命”,并对林纾钟爱的传统文学特别是古文做出激烈批判,林纾再也按捺不住,做出了誓要为古文正名的决定。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都没有将拉丁文废除,为何你们要白话文,就要将古文废止?”满腔愤懑的林纾,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新文化阵营为敌。双方敌对的态势,甚至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当“新文化”思想如潮水般涌来,许多爱国人士披上了“新青年”的外衣,林纾则被钉上了“顽固分子”“桐城谬种”的标签。他一个人站在悬崖边,抵挡着千万嘲骂,孤独而落寞。

就在这时,一个叫“王敬轩”的人,在《新青年》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内容是反对以白话文替代古文,还对林纾的文章极力赞扬,大有声援林纾之意。

随后,新文化阵营中的刘半农又在《新青年》发文,对“王敬轩”的文章进行逐段批评,更把林纾批得一无是处,说他的书半点文学的意味都没有,说他的知识比“不辩菽麦”高不了许多。

林纾这才知道,这是新文化运动倡导者之一的钱玄同联合刘半农唱的一出“双簧戏”,“王敬轩”其实是钱玄同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轰动。什么也没做,却莫名其妙地“躺枪”,林纾对此极为反感,愤然写下短篇小说《荆生》,发表在《新申报》上。

《荆生》说的是有三个人在北京的陶然亭聚会,他们大肆批判传统文学和文言文的言论,激怒了住在隔壁的伟丈夫荆生,荆生一顿喝斥后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林纾笔下塑造的这三个人,分别影射了陈独秀、钱玄同和胡适,而荆生则是理想化卫道英雄的化身。

小说发表后,立即遭到进步舆论的强烈抵制。此时的林纾,完全失去了“古文大家”的风度,在激动的情绪下,他又写了一篇《妖梦》,说阴间有一所“白话学校”,学校里有一“毙孔堂”,堂前对联为“禽兽真自由,要这伦常何用;仁义太坏事,须从根本打消”,模拟新派口吻对新派人物加以奚落。

如此一来,林纾虽出了一口恶气,却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成为进步舆论集中讨伐的对象。让林纾更愤恨的是,曾是林纾学生、帮他发表《荆生》《妖梦》这两篇文章的张厚载,被北大开除了学籍。林纾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本就孤立的他,更加无援,寂寞得像个小丑。

林纾想起了自己的老相识、北大校长蔡元培。北大此时已成为“孕育新文化的摇篮”,陈独秀、胡适、钱玄同等都在北大担任教授。林纾通过《公言报》写了一封《致蔡鹤卿书》,试图阻止这场“闹剧”。

林纾在这封公开信中质问蔡元培:外国人不知道孔子和孟子,都懂得遵守“仁义礼智信”,你作为中国人,怎么会有这样颠覆孔孟的想法?如果把古文废了,用方言土语,那么小摊小贩都可以去教书了。

这个举动让他和新派人物的关系陷入了更僵的局面。知道时势已不可逆转,林纾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渐渐找回理智,孰是孰非,这个老叟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不久,林纾公开发表了《林琴南的再答蔡子民书》,试图修复和新派人物关系。他承认在写文章的时候有人身攻击的错误行为,坦承自己过激了。但是,新派人物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他们正好抓住林纾“示弱”的机会,对他展开了集体围攻。李大钊、陈独秀、鲁迅等社会名流相继发表文章,好像要把林纾这个活靶打得百孔千疮。

面对这些唾沫星子,心灰意冷的林纾一下子看清了世态炎凉。于是,他又写了一篇《论古文白话之消长》。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沦为笑柄,他的言论已经不足以对新文化格局造成什么影响,渐渐地也就不说话了。

一个“误会”

林纾成为“反面人物”,一定程度上是时代的需要。与其说林纾站在了时代的对立面,不如说是新派人物将他推上了舞台。新文化运动初起时,新派人物的言论更像一场独角戏,他们急于寻找像林纾这样的大人物来与他们唱反调,林纾显然是“中计”了。

其实,林纾并不认为白话文不好,而是反对尽废古文。林纾居住在杭州的时候,当地有一家报纸叫《杭州白话报》,影响极大,主创人员中就有林纾,他离开杭州去北京之前,都一直在为这份报纸写一些白话体歌谣。

林纾曾在《论古文白话之相消长》一文中提到过这段经历:

忆庚子客杭州,林万里、汪叔明创为白话日报,余为作白话道情,颇风行一时,已而予匆匆入都,此报遂停。

事实上,林纾是中国最早使用白话体写文章的人之一。他印行于1897年的诗集《闽中新乐府》里收有童谣体白话诗32首,比被认为是中国第一部白话诗集的胡适《尝试集》早了23年,是中国近代最早的一批白话诗。

可惜,林纾与新派人物之间的论战,让人们忘记了他的这一面。林纾身上一直都有保守派气质,也没能说清楚为什么不能尽废古文的所以然来,无法将其中的道理传达给新派人物,也就因此造就了这个“误会”。

由此,林纾的一系列作为,被写进了史书,成为“顽固守旧”派的典型代表。而在得到想要的结果后,许多新派人物又纷纷为林纾“正名”。

鲁迅称林纾为“享有大名的林琴南翁”,虽然他曾多次对林纾的文章加以讽刺,但笔下总是留有几分宽容。蔡元培在回复林纾的信件中,使用的也多是规劝、解释的口吻,看得出来对林纾极为尊重。

而身受林纾直接攻击的胡适,表现得更为豁达。当时,有些新派文人抓住林纾的译作展开批评,胡适反而站出来为林纾说话:“现在有许多人对被译的原书,既不能完全了解,他们运用白话的能力,又远不如林纾运用古文的能力。他们要批评林译的书,即就未免太冤枉他了。”

胡适在1922年写的《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中,对林纾有很高的评价,称他是“介绍西洋近世文学的第一人”,“替古文开辟了一个新天地”。他甚至说:“古文的应用,自司马迁以来,从来没有这样大的成就。”

林纾曾写过几封公开道歉信给各大报社,这个举动得到了许多新派人物的肯定。陈独秀说:“林琴南写信给各报馆,承认他自己骂人的错误,像这样勇于改过,倒很可佩服。”

还有人感慨:“林氏绝对不是伪君子,他固执,看起来未免是顽固,思想不太灵活,总比一些朝三暮四、二三其德的人好些,他为人尚不失为可敬,一笔否定了,置之另册,怕是也有人替他呼冤枉。”

不懂外语的翻译家

1897年春,林纾的夫人刘琼姿病逝,林纾终日闷闷不乐,家人劝他找朋友魏翰聊天散心。在魏翰家中,林纾结识了刚刚留法归来的王寿昌。王寿昌跟他讲起法国文学盛况,林纾听后大为惊讶。

林纾请王寿昌给他讲讲法国文学,王寿昌就将法兰西小说《茶花女》讲给他听。林纾一面听,一面记,最后整理成文,取名《巴黎茶花女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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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开启了林纾的翻译生涯。他和王寿昌一见如故,两人在一起翻译,动情之处常常产生共鸣。后来林纾结识了越来越多的留学归来人士,通过他们的口述,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外国文学作品。

那时候,经常可以看见这样一个场景:几个人泛舟湖上,促膝而坐,谈一些国外文学见闻,林纾则在一旁倾听,并用纸笔记下。

林纾不懂外语,甚至连字母ABC都不认识,对国外的风土人情、制度意识等也一概不知,这可苦了那些“海归”。林纾翻译的时候,碰到不理解的都要穷问到底,有时问得人不胜其烦,甚至哑口无言,如果见解不同,他还喜欢直抒己见,搞得那些“海归”都觉得这个老头极不好伺候。

林纾翻译的速度极快,经常朋友刚说完,他就落笔成文,而且用的都是文言文。他的翻译中会夹杂一些方言土语,有时让人看得一头雾水。

林纾翻译的时候,总是喜欢加入个人主观的东西,有评论,也有见解,若是碰到他认为是原作弱笔或败笔之处,甚至会手痒难熬,抢过作者的“笔”代写起来。他还喜欢把原著长长的句子,仅用几个字去描述,以至于某些译文读起来令人费解。

他的这些做法遭到留学人士的坚决反对。由于脾气古怪,他经常与口述的人闹得不愉快,有时候为了敷衍他,口述者就将一些东西“略而言之”,造成了林纾的一些翻译错误,比如把莎士比亚的戏剧译成了小说,把原著作者的国籍弄错等。

自翻译《巴黎茶花女遗事》后,林纾在翻译界名声鹊起,但他却很不喜欢别人称他为翻译家。钱钟书曾经说,自己是读了林纾翻译的小说,才对外国文学发生了兴趣。陈衍听到后说:“这事做颠倒了。琴南如果知道,未必高兴。你读了他的翻译,应该进而学他的古文,怎么反而向往外国了?”又说,“琴南最恼人家恭维他的翻译和画”。正因这样,常常有人莫名其妙就惹了林纾他老人家生气。

疯狂的“林译”

27年中,林纾总共翻译了170余种外国作品,产生了广泛的影响。甚至有人说,中国旧文学以“林译小说”为终点,新文学以“林译小说”为起点。

由于清朝长期闭关锁国,近代的中国人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印象中的外国人形象,大多是拿着枪炮的强盗。直到看了林纾翻译的小说,很多人才对西方世界有了改观,才知道国外也有像“梁祝”一样凄美的爱情故事,也存在着“悲惨世界”,也有悲欢离合、生死缠绵。对于不少文人来说,看了“林译小说”,才知道小说除了章回体以外,还有另外一种写法。

新文艺兴起时,一方面借鉴了明清以来的古白话文,另一方面则是借鉴了西洋的文艺作品,有些作家的名著就是受外国作品影响而作的。“林译小说”提供了大量标本,使新文艺工作者受到启发。

当时,鲁迅、周作人、郭沫若、钱钟书、朱自清、冰心等文坛名士,都有过一段嗜读“林译小说”的经历。周作人在回忆鲁迅的青年时代时曾说过,在清末,除严复、梁启超外,对于鲁迅有很大影响的第三个人就是林纾。鲁迅在南京学堂读书的时候,购买并阅读了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留学日本的时候,只要“林译小说”一出版,鲁迅就一定会跑到“中国书林”把它买回来。

周作人说,是“林译小说”将自己引到了西洋文学里去。1924年林纾逝世后,周作人评价林纾说:“他介绍外国文学,虽然用了班、马(班固、司马迁)的古文,其努力与成绩决不在任何人之下……老实说,我们几乎都因了‘林译’才知道外国有小说,引起一点对于外国文学的兴味。”

郭沫若谈到自己的创作道路时说,“林译小说”对于他后来的文学倾向有决定性影响。他对“林译小说”的印象,是“在幼时印入脑中的铭感,就好像车辙的古道一般,很不容易磨灭”。

郭沫若少年时代读的第一部小说是林纾翻译的《迦茵小传》,他回忆说:“林琴南译的小说在当时是很流行的,那也是我所嗜好的一种读物。我最初读的是Haggard的《迦茵小传》。那女主人公的迦茵是怎样的引起我深厚的同情,诱出了我大量的眼泪哟。我很爱怜她,我也很羡慕她的爱人亨利。当我读到亨利上古塔去替她取鸦雏,从古塔的顶上坠下,她张着两手去接受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我自己是从凌云山的古塔顶坠下来了的一样。我想假使有那样爱我的美好的迦茵姑娘,我就从凌云山的塔顶坠下,我就为她而死,也很甘心。”

钱钟书也是个“林译小说”迷,他还专门写了一篇研究“林译”的文章,将林纾翻译的小说仔细地解析了一番。他在回忆自己第一次接触到“林译小说”时写道:“我自己就是读了“林译”而增加学习外国语文的兴趣的。商务印书馆发行的那两小箱《林译小说丛书》是我十一二岁时的大发现,带领我进了一个新天地,一个在《水浒》《西游记》《聊斋志异》以外另辟的世界。我事先也看过梁启超译的《十五小豪杰》、周桂笙译的侦探小说等,都觉得沉闷乏味。接触了“林译”,我才知道西洋小说会那么迷人。我把“林译”里哈葛德、迭更司、欧文、司各德、斯威佛特的作品反复不厌地阅览。”

朱自清说:“中学时代曾写过一篇《聊斋志异》式的山大王的故事,词藻和组织还模仿‘林译小说’。”

冰心11岁就被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吸引,由此成为她“以后竭力搜求‘林译小说’的开始”和“追求阅读西方文学作品的开始”。庐隐也说,“林译小说”她几乎“都看过了”。

茅盾认为,“林译小说”“颇能保有原文的情调,译文中的人物描写得与原文中的人物一模一样”,他不仅读过不少“林译小说”,还在林纾去世后为他翻译的《撒克逊劫后英雄略》做校注,重新印刷发行。

“林译小说”的风靡程度可见一斑,虽然当时正处于新旧文化交汇的节点,新文化大有吞噬旧文化之势,但丝毫没有减弱“林译小说”的影响力。老派文人喜欢看,因为他用流畅的古文,极尽抒情状物之能事;新派文人喜欢看,因为他用与中国传统小说不同的方法,介绍了异邦的社会风貌和奇事轶闻。当时社会上流行着一句话:“书架上要是没有《新民丛报》和‘林译小说’,就算不上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苍霞往事

现在讲起林纾,很多人都是因他翻译的小说才知道他这个人。关于他的为人,现在的学者更多的也只能通过“林译小说”,或从他在新文化运动时期与新派人物的那场较量中窥探一二。

林纾为人真挚,行事很有侠士风范。晚年时,有一落魄朋友给他写了一封信哭穷,他与那人并不是很熟,仍然给了他10块银元,还附上一首诗:“年来沧海已成田,文字何曾值一钱。无力赠袍宁赠炭,石头城下雪漫天。”

又有一次,一个朋友因为妻子生病向他借钱,他就把刚收到的卖画所得400元全数出借,朋友坚持立下借据才把钱拿去。不久这位朋友病逝,他前往吊祭,在灵前把借据烧了,并在祭文中说,他与这位朋友若都健在,则借据有无都无关紧要,现在朋友死了,自己恐怕也活不长了,若死后还有借据存在,难保日后两家不会产生矛盾,所以拿出来烧掉,以维护友谊。

林纾的这种个性,和他早年的经历有关。幼年时,由于家境贫寒,林纾的父亲一直在外谋生,林纾也一度流落到台湾,家计只靠母亲和姐姐帮别人做针线活维持。凄苦的童年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让他对苦难的体会特别深刻,因此见到可怜之人也就易起恻隐之心。

林纾的家原来在福州城南横山脚下,是一间老屋子,晚年的他,时经常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这老屋中,借母亲和姐姐做针线活的烛光苦读。他极爱读书,母亲给他的零花钱都攒起来去买书。

后来,林纾拜了同县的老先生薛锡极做老师。薛锡极是个怪人,他从不教学生八股文,认为那是无实用之物。这对林纾影响很大,林纾后来参加科举,31岁才中举人,后又连考了7次,都没有中进士。不过林纾看的书倒是不少,到22岁时,读的古书已不下2000卷。林纾曾说:“用功学习虽是苦事,但如同四更起早,冒着黑夜向前走,会越走越光明;好游玩虽是乐事,却如同傍晚出门,趁黄昏走,会越走越黑暗。”

林纾18岁时娶了同乡刘有棻的长女刘琼姿。婚后不久,父亲就过世了,祖父母也先后离开人世。林纾过于悲哀,得了肺病。21岁起,他开始以教书养家糊口。这是他一生中最为坎坷颠顿的时期。贫病交迫,10多年间不断咯血,几度病危。妻子刘琼姿和他相依为命,度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岁月。有一天,他咯了一整碗血,医生说是肺疾,已经治不了了,刘琼姿日夜陪侍在他身旁。在他的回忆中,那些夜晚分外凄凉:余病时,积夕亡睡。孺人方孕女雪,赢恭若不胜其躯。余怜之,病中至无敢微呻。偶呻,孺人辄问,预置茗具热火以进。残月向尽,雁声自远而近。余戏孺人:“鬼啸乎?去尔无多日矣! ”孺人凄然莫应。

若干年后,林纾一家搬到了苍霞洲(今福州台江区南部)。在这里,他度过了一生中最为恬静愉悦的岁月。他和妻子一起在灶前给母亲烹调佳味,母亲则隔着窗子大声和他们搭话……这个温馨的场景被他写进了《苍霞精舍后轩记》中。

然而,没过多久母亲亡故,刘琼姿也积劳成疾,很快就过世了。他在检点亡妻遗物时,看见妻子曾经织就的衣袄,十分感伤。使他追悔莫及的是,终日为衣食奔波的他,并不曾给过妻子多少温暖和慰藉,甚至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珍视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就在妻子临终前10天,他们搬家离开了苍霞旧居。往事,前尘,甜蜜而又辛酸的回忆,都留在苍霞洲上。

轶事二则


林纾授课

林纾在京师大学堂任教时,有一门课排在下午两三点钟,是一天精神最不济的时刻,学生们经常没有心思听讲。

一日,看到底下的学生又开始昏昏欲睡,林纾便把课本一合,说:“现在为大家讲个故事。”学生一听,精神略振。只听他说道:“有个风流和尚,某日走经一座桥,见一位美女姗姗而来。”

学生此时已集中全部精神要听下去,林纾却突然不讲了。学生们请他继续讲那和尚和那美女后来如何,他说:“没什么,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了。”学生的睡魔也被他驱走了。

林纾赍米

林纾六七岁时跟随薛锡极读书。薛锡极当时非常贫困,没有米做饭。林纾知道后,急忙回家,用父亲的袜子装满米,背着送给老师。老师大怒,说这是他偷来的,拒不接受。

林纾回来后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你的心意虽然是好的,但是这样的方式(袜子装米)难道是学生赠送老师礼物的礼节吗?”她随即让林纾携着一石米送到私塾,以他父亲的名义送给薛锡极,薛锡极这才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