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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西坡

看到一个话题:为啥年轻人不发朋友圈了。附带一项数据,微信总用户12亿,但每天只有3亿人发布朋友圈。

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个数据的出处。这就是当前的舆论环境,人们热火朝天讨论的事情,既没有头也没有尾。不管了,且拿它下个饭。

还在发朋友圈的人,总数量肯定不会太少。但朋友圈还值得一看的人,已经快要绝迹了。大部分人的朋友圈,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微商胜似微商。有人是完成公司的单位的上级的任务,有人是完成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任务。要我说,后一种还不如前一种呢,他们好歹有个说辞,你小心翼翼精致给谁看?

我们是一个热衷于互相监督的民族,监督对象包括言语、表情、声音等等等等。张爱玲说:“拥挤是中国戏剧与中国生活里的要素之一。”“中国人在那里也躲不了旁观者。”因为缺少私生活,中国人相信“事无不可对人言”,“最幽微亲切的感觉也得向那群不可少的旁观者自卫地解释一下。这养成了找寻藉口的习惯。”

我们的一生,就是与一群永远摆不脱的旁观者相处的一生。跑到天涯海角,这群人都跟着,因为他们早就在我们脑子里安营扎寨了。

原以为社交媒体让我们得到了自由,还记得微博和朋友圈刚出现的时候,大家还是很愿意分享真实的生活与感慨,连明星都敢爆粗口跟人对线。但是随着这些平台的商业化、职业化、工具化,全民互相监督和自我监督的进程便开始了。

大家把自己训练得日渐成熟,只发符合身份的东西,于是集体走向乏味的无意识之海。然而发疯是一种刚需,我现在发现,因为微博足够乌烟瘴气,所以有些人又愿意在微博上分享生活了。

不要提小红书。小红书经常让我有恐怖谷效应,那种经过精心包装又故意显得像随手发的东西,真的没法细想。我只能理解为他们都是看在钱在份上,如果有人不图钱还过得跟小红书一样,那真的太吓人了。

有一次刷到一个庐山瀑布的视频,弹幕里全是“上岸上岸上岸”,真有大白天活见鬼的感觉。‍‍

我发现,人们预留的和外部世界的接口越来越窄了。每个人都越来越像NPC,你说对了台词,他们就可以跟你无限地聊下去,但聊来聊去都是车轱辘话。如果你说错了台词,他们也不跟你生气,只是通过沉默来告诉你,你说错词了。

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盖房子种豆子发呆闲逛的梭罗,据说他的爸爸有一家铅笔厂。这个故事可能是假的,假如是真的,那么这个厂应该也就是个作坊。梭罗继承了铅笔厂之后,努力工作,终于造出了一根完美的铅笔。然后梭罗就把铅笔厂关闭了。因为他觉得在铅笔制造这个行业,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这个故事我两年前写过一回。但我觉得值得再讲很多回。

人们在朋友圈缩手缩脚,不就是在专心致志为自己的那根最好的铅笔等待主顾吗?他们生怕在现存主顾和潜在主顾面前破坏了自己的人设。

就像我刚做自媒体那阵,我觉得我也应该融入自媒体的圈子,扮演一个合格的自媒体人。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了,我都已经做自媒体了,还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还有什么意义?前怕狼后怕虎还怕被人当成二百五,我这个自媒体还有“自”可言吗?

从那之后,我才成为一个精神意义上的自媒体人。朋友圈想发什么发什么,不再刻意维护作为一个自媒体人的形象和人际关系。我发我的,你爱看就看,不爱看大可屏蔽。发了一阵我才知道,自己之前想多了,我并没有损失什么,除了一些我不太认可的人的认可。可这也不能叫做损失,你都不认可他们了,还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可,简直有病。

再往后,我发现在朋友圈发疯还是一件积功德的事。有些朋友自己的朋友圈规规矩矩,不越雷池半步,但他们愿意在我的发疯帖下边说话。好像我成了一棵树,可以给这些风尘仆仆的赶路人一个歇脚乘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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