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循战败南归番禺，刘裕督灭刘毅兄弟

卢循收集散卒尚有数千，垂头丧气南归番禺。途次接得警报，乃是番禺城内，早被晋将孙处、沈田子从海道掩入，占踞多日了。原来卢循出扰长江，只留老弱残兵，与亲党数百人，居守番禺，孙处、沈田子引兵奄至城下，天适大雾，迷蒙莫辨，当即乘雾登城，一齐趋入。守贼不知所为，或被杀，或乞降。孙处下令安民，但将卢循亲党，捕诛不赦外，余皆宥免，全城大定。又由沈田子等分征岭表诸郡，亦皆收复。只卢循得此音耗，累得无家可归，不由的惊愤交并，慌忙集众南行。倍道到了番禺，誓众围攻，孙处独力拒守，约已二十余日，晋将刘藩方驰入粤境，沈田子亦从岭表回军，与刘藩相遇，当下向刘藩进言道：“番禺城虽险固，乃是贼众巢穴，今闻卢循集众围攻，恐有内变，且孙季高（系孙处表字）兵力单弱，未能久持，若再使贼得据广州，凶势且复振了，不可不从速往援。”刘藩乃分兵与沈田子，令救番禺。沈田子兼程急进，到了番禺城下，便扑卢循大营，喊杀声递入城中。孙处登城俯望，见沈田子与贼相搏，喜出望外，当即麾兵出城，与沈田子夹击卢循，斩馘至万余人。卢循狼狈南遁。孙处与沈田子合兵至苍梧、郁林、宁浦境内，三战皆捷。适孙处途中遇病，不能行军，沈田子亦未免势孤，稍稍迟缓，遂被卢循窜去，转入交州。

先是九真太守李逊作乱，为交州刺史杜瑗讨平，未几杜瑗殁，子杜慧度讣达晋廷，有诏令杜慧度袭职。杜慧度尚未接诏，那卢循已袭破合浦，径向交州捣入。杜慧度号召中州文武，同出拒卢循，交战石琦，得败卢循之众。卢循党徒尚剩三千人，再加李逊余党李脱等，纠集蛮獠五千余人，与卢循会合，卢循又至龙编南津，窥伺交州。杜慧度将所有私财，悉数取出，犒赏将士。将士感激思奋，复随杜慧度攻卢循。卢循党徒从水中舟行，杜慧度所率都是步兵，水陆不便交锋，经杜慧度想出一法，列兵两岸，用雉尾炬烧着，掷入卢循船中。雉尾炬系束草一头，外用铁皮缚住，下尾散开，状如雉尾，所以叫做雉尾炬。卢循船队多被燃着，俄而卢循坐船亦致延烧，连忙扑救，还不济事，余舰亦溃。卢循自知不免，先将妻子鸩死，后召妓妾遍问道：“汝等肯从死否？”或云：“雀鼠尚且贪生，不愿就死。”或云：“官尚当死，妾等自无生理。”卢循将不愿从死的妓妾，一概杀毙，投尸水中，自己亦一跃入江，溺死了事。又多了一个水仙。杜慧度命军士捞起卢循尸体，枭取首级，复击毙李脱父子，共得七首，函送建康。南方十多年海寇，至此始荡涤一空，不留遗种了。也是一番浩劫。晋廷赏功恤死，不在话下。

且说荆州刺史刘道规，莅镇数年，安民却寇，惠及全州，嗣因积劳成疾，上表求代。晋廷令刘毅代镇荆州，调刘道规为豫州刺史。刘道规转赴豫州，旋即病殁。荆人闻讣，无不含哀。只是刘毅素性贪愎自谓功与刘裕相等，偏致外调，尝郁郁不欢。刘裕素不学，刘毅却能文，因此朝右词臣，多喜附刘毅。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更与刘毅相投契。刘毅奉命西行，至京口辞墓。谢、郗等俱往送行，刘裕亦赴会。将军胡藩密白刘裕道：“公谓刘荆州终为公下么？”刘裕徐徐答道：“卿意云何？”刘藩答道：“战必胜，攻必取，刘毅亦知不如公。若涉猎传记，一谈一咏，刘毅却自诩雄豪。近见文臣学士，多半归刘毅，恐未必肯为公下，不如即就会所，除灭了他。”刘裕之擅杀刘藩实开之。刘裕半晌方道：“我与刘毅共同匡复，刘毅罪未著，不宜相图，且待将来再说。”杀机已动。随即欢然会刘毅彼此作别。刘裕复表除刘藩为兖州刺史，出据广陵。刘毅因兄弟并据方镇，阴欲图刘裕，特密布私人，作为羽翼。乃调郗僧施为南蛮校尉，毛修之为南郡太守，刘裕皆如所请，准他调去。是亦一郑庄待弟之策。刘毅又常变置守宰，擅调豫江二州文武将吏，分充僚佐；嗣又请堂弟兖州刺史刘藩为副。于是，刘裕疑上加疑，不肯放松，表面上似从刘毅请，召刘藩入朝，将使他转赴江陵。刘藩不知是计，卸任入都，便被刘裕饬人拿下，并将仆射谢混，一并褫职，与刘藩同系狱中。越日，即传出诏旨，略言“刘藩兄弟与谢琨同谋不轨，当即赐死。刘毅为首逆，应速发兵声讨”云云。一面令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荆州刺史，随军同行。刘裕弟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兖、青二州刺史，留镇京口。使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管太尉府事，副以刘穆之。

刘裕亲督师出发建康，命参军王镇恶为振武将军，与龙骧将军蒯恩率领百舰，充作前驱，并授密计。王镇恶昼夜西往，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扬言刘兖州赴镇。荆州城内，尚未知刘藩死耗，还道传言是实，一些儿不加预防。至王镇恶将到城下，刘毅始接得侦报，并非刘藩到来，实是王镇恶进攻，当即传出急令，四闭城门，那知门未及闭，王镇恶已经驰入，驱散城中兵吏。刘毅只率左右百余人，奔突出城，夜投佛寺，寺僧不肯容留，急得刘毅势穷力蹙没奈何投缳自尽。究竟逊刘裕一筹，致堕诡计。王镇恶搜得刘毅尸，枭首报刘裕。刘裕喜已遂计，即西行至江陵，杀郗僧施，赦毛修之。宽租省调，节役缓刑，荆民大悦。刘裕留司马休之镇守江陵，自率将士东归。有诏加刘裕太傅，领扬州牧，刘裕表辞不受，惟奏征刘镇之为散骑常侍。刘镇之系刘毅堂父，隐居京口，不求仕进，尝语刘毅及刘藩道：“汝辈才器或足匡时，但恐不能长久呢。我不就汝求财位，当不为汝受罪累，尚可保全刘氏一脉，免致灭门。”刘毅与刘藩哪里肯信，还疑乃叔为疯狂，有时过门候谒，仪从甚多，辄被刘镇之斥去。果然不到数年，刘毅、刘藩遭祸，亲族多致连坐，惟刘镇之得脱身事外。刘裕且闻他高尚召令出仕，刘镇之当然不赴，唯守志终身罢了。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