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重返胶林 的日子

我对帕冷,邦飘一带山脉比较熟悉,以前站在勐龙坝,能远眺帕冷乡连绵起伏的山峦,绿的版块是幽古的森林,黄的地方是层层梯田。收获季节,远望总是一片金黄色的,如果黄的颜色在移动,说明布朗人正在山上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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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砍坝栽树的情景

40年风尘一抹,那里现在都成了墨绿色的胶园,小黄和小罗经营的一片胶林也在其中,还颇具规模。

一师二团十三营七连的黄纪宝和罗成妹是老职工的后代,我们在的时候,他们要叫我们叔叔阿姨,现在是一家子。老工人的子女互相配亲,既踏实,又少麻烦。

东风农场50周年场庆完毕,小黄又为我们驾车形色匆匆地来到帕冷,巧遇全乡干部开会,热闹的场面再现眼前,使我记忆犹新。

乡里开会的习惯:哈莫(杀猪),金八龙(吃大鱼)老进来(酒喝饱),在山里难得一见,聚餐时还要互相问候“有利进万”(祝你身体健康),喝到劲头时,再“水、水、水……”地欢呼,预祝来年丰收。

欣闻我来了,70年老邦飘的队长,通信员李卫红都来看我,惊奇的是,優尼族“本莫阿波”(男医生)帕却竟还健在,据说他刚满100岁,他的名声远及西双版纳州,勐海,勐腊,景洪的人也会远道而来。

那时候我在山里,常常要发虐疾,拉痢疾,幸亏他使我在山里熬过了两年。看到我来了,他眼光突然亮了起来,相拥一时,难言阔别之情。新朋老友硬拉我们喝酒,我是几十年没变,眼睛一闭什么都能吃,以前有个工作队友,他不习惯山里的食物,那时我想如果不吃,哪里还有力气爬山。

桌上已摆好麂子干巴,松茸牛肉,白参炒蛋。刚想入座,同路的朋友因不习惯爱尼口味,我们一行只能割爱了,皮卡车转而向山顶爬升。客人来了,山间五六只小狗前呼后拥,一路跟车蹦进小黄的胶园,一时杀鸡,升火,深山顿时热烈起来。

小黄在山里雇佣杨姓景谷人家种橡胶,想不到如今山里也有了打工仔,而且是祖孙三代一窝。主人身体结实得像树桩,以前我们在版纳时,他在开远14军当兵,骁勇善战,中越战争时还立了功,退伍后在老家当过支部书记,没想到几十年了,生活仍旧贫困,所以来到这里种橡胶,感觉就好像从这座山爬到那座山一样方便,全家七八口人,生活倒也富足起来。屋前装有两座盆形卫星天线,桌上摆着熟花生和南瓜,篝火边烘着包谷,全生态的,随时享用,我这个上海人已安奈不住了,随手抓了一把。

喔哟!我还发现屋里烤着酒,屋后养着猪呐。门前的树上挂着四只鸟笼,男主人蹲在一旁吹水烟筒,女主人在山溪边用一种类似砂皮的树叶擦钢精锅。一家人吃在山上,住在山上。踩着云雾上工,挽着彩霞下班,和和睦睦真可谓奔小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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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二团十三营七连老排长吴国平(右)在曼龙白塔下

我们等着吃鸡,酒香已从里屋腾空而起,于是拖来小凳而坐。坐在这里叠叠层层的橡胶树尽收眼底,弯弯绕绕的梯田让人着迷。此时飞来鸟语泉声,瞬间云雾此起彼伏,惬意极了,喝了一口普洱茶,我不禁想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饭罢,主人邀我为刚出生的孙子起名,是金字辈的。按当地说法,由远方来的客人为孩子起个好名字,也许能时来运转,享用一辈子,也是一种心灵的图腾。

以前,机务连有个叫彭老大的,我连有个沧源的佤族退伍兵叫方老二。机务连还有个开东方红75的西盟人叫刘老三,也是佤族。营部一个种菜的景东人叫马老四。开斯大林100号推土机的有个叫宋小五,人挺厚道的。我连还有一个说话吐音不清楚的老工人叫阿六妹。以前云南山里人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地过日子,随意为孩子起个名字,管他成龙成凤,就好像在里随便咬一口瓜,把籽吐在山上,不用耕作,自然也会开花结果。

那时四个现代化轮不到他们,但是天翻地覆,山里人也饿不死,用现在的话来说,这也是一种潇洒。斗转星移,现在生活好起来了,他们对文化知识有了新的追求,对孩子的名字也要有新的意境。

我环顾四周,此山坐北朝南,腹地有一股山泉清脆有声,恰似一条龙脉,终流不息。极目东南方,无限开朗。眼下群山如一盆盆元簇拥胸前,一轮红日欲将喷薄,一派风水宝地,天若有情,也许这里藏龙卧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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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的孩子就是杨金玺

望着他们一家淳朴而期待的目光,我吐出一个字,“玺”。主人连忙跑进屋内,找出一本斑驳的新华字典,对着483页连读几遍,“玺”,“杨金玺”。一脚跨出屋门就说好!”好!”。就这样,我一个没喝过多少墨水的人,在帕冷山中竟然充当了一次秀才。

(感谢知青情缘主编刘乐亮老师荐稿!)

作者:叶铁淳,上海知青,1970年6月到达西双版纳州大勐龙,在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后改为东风农场,曾任中学老师,1979年回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