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钱文忠说:“放在别人身上通常会激烈冲突的东西,到了庄艺岭身上却都安安适适地圆融调适。散淡与浓烈、疏朗与紧致、水墨与华彩……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具象与抽象,也在他的笔下各美而同美。”

画家邵琦认为庄艺岭的画不能从“意义”上寻求,只能在“趣味”中品味。

画家、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原总编辑、庄艺岭的导师龚继先先生认为,寻找心灵深处的“静”才能创作出这样的作品,庄艺岭笔墨所创造的宁静的世界,启发了人们对人生、对生命及艺术的一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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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韵”庄艺岭花鸟画展在新加坡国家历史古迹FULLERTON酒店的那薇画廊开幕。在四十余件作品中,包括手卷、册页、岩彩画作品。

关注到庄艺岭,是几年前偶尔看到他在朋友圈发布了一条悼念一羽小白头翁的文字:“快五点了。不用再给你打扫笼舍;不用再给你喂药喂食;不用罩上笼衣、打开小小的取暖器调整温度,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在你生病的一个多月曾经杂乱的桌面清理干净了,一年多来曾经的你空荡荡的似乎没有来过。”未经修饰的词句,用以纪念一只无意间飞进了画室的小鸟,字里行间,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一人一鸟间的拳拳深情。

佛曰,一切众生即菩萨相。尊卑、高下等等,是人的分别之见,而生命本身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再回头去看庄艺岭的画,首先看到的是悲悯。

庄艺岭入行算是很早的。1973年,机缘巧合进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做学徒时,还不到20岁,幸运地跟着龚继先著文作画,“传统的师父带徒弟,一对一指导。龚师说李苦禅先生也是这样教他的,齐白石也是这样教李苦禅先生的,现在的学生再没这样的福气”。龚继先196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师从著名画家李苦禅,得到过李可染、叶浅予、王雪涛、潘天寿、黄胄、王个簃、刘继卣等一代名家、诸先生的点拨。比庄艺岭年长几岁的陆康、陆大同兄弟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看到上海同辈中青年花鸟画家中,像龚继先那样深得大写意精髓的,“我们都‘怕’得不得了”。在这样的良师的悉心指导下,再加上天赋使然,庄艺岭很快在朋友中有了“鬼才”的声名。谁不曾少年轻狂,恣意挥洒才情,如今似乎只有他的发型和故意做破的牛仔裤让人与他摇滚的过去产生些微联想。欣赏莫迪里阿尼、莫兰迪、贝尔纳·卡特琳以及藤田池治的东方意蕴,画画时喜欢听爵士乐,觉得它的即兴与画画相通,兴奋时曾涂满了画室的一堵墙;曾任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及上海书画出版社《美术丛刊》《艺苑掇英》《中国绘画研究季刊——朵云》编辑,他对文字有亲近,著书、写剧本都是热衷过的事情;受时代大潮的影响,辞职下海从商,进退跌宕。失意时,唯一不曾放弃的是手里的画笔。四十多年,龚师继先最早教给他的“花鸟画能自娱方能娱人”的道理,是师徒间至深的默契。

中国画的精神来源于传统的哲学,自娱,原本就是庄子说的“乘物以游心”。艺术家的自娱是借助笔墨和所表现的物象,来实现心灵的安闲和自洽,在有限中获得无限,达到精神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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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在弘一法师半世浮华半世僧的故事里觉醒,庄艺岭问朋友:“悲欣交集,能画得出来吗?”他仰慕八大,用艺术阐释生命虽“孤”,但孤独不是外在形式,而是其内在不依持的精神。万物有灵,一花一草,一鸟一鱼都有其生的尊严。世界圆融,死无可避,生当是淡定如微、平如秋水。

巨石之下,以淡墨勾出一朵小花,一片微叶。庄艺岭画《芭蕉新折败叶倾》《叶静不留尘》,花儿对危石而笑,小鸟踏折枝而吟;画荷,曲而立的身姿,张扬着一种自尊的气质。庄艺岭偏爱秋色,生命已翻过最绚烂繁盛,即使知道凋零无可避免,依然展现不屈服的生命原力。

世界本无色,芸芸众生以情着色。希运禅师有说“万类之中,个个是佛。譬如一团水银,分散诸处,颗颗皆圆。(《宛陵录》)庄艺岭将自己的深情倾注在笔下的生灵,他给自己的画落款“庄子艺岭”,用闲章“闲淡无心”“笔墨烟云过”。

石涛说,“画受墨,墨受笔,笔受腕,腕受心。如天之造生,地之造成,此其所以受也”。画大写意是废纸三千,技巧上认识线条,感悟线条才能心生线条。大写意的意就是画家的“心性”,是对事物本质的认识。庄艺岭说,画画的人要诚实,诚实的画才能“干净”。中国画的线条也是最诚实的,起承转合全由心生,喜怒哀乐尽在毫端,有诚实的线条,才能绘事后素,以白当黑,创造出自性的程式与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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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挚友总结庄艺岭的前半生,有“音乐的灵魂,诗人的想象,戏剧的情怀,建筑的张扬,还有金石的铿锵,宗教的虔诚”。如今,他却不惮以一个普通人的方式生活,抽烟但不喝酒,和九十多岁的母亲同住,每天负责买菜,回家让妻子当下手,烹煮一家人的晚餐。在当下,这种自甘平淡与普通,竟让人觉得有些感动。

从前慢,现在瞬息万变。相较于字斟句酌的谨慎含蓄,人们更追求快意恩仇的直接高效。从为人到画风,庄艺岭的骨子里是非常传统的,并非抗拒进步,相较于现代人步步周全的布局谋篇,他还是更适应遵从本心:“我相信世界的本源是素淡的,人的本源本心也是素淡的。”他并未将自己的艺术看得多么伟大,他说艺术有低吟浅唱的纯净,也有海阔天空的高亢。前者是给自己的,后者是给大众的,显然,他属于前者。在公开场合,他的姿态永远都摆得很低,言辞温和平淡,但人们能从他的画里看到他的坚持,依然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孤零零的线条在纸面上披荆斩棘,几笔勾勒出高枝、繁花、孤鸟、游鱼。禅即思定,简约的视觉下,是向内的张力和敢于消蚀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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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无常,世相如影,所以我心无住。跳出修罗场,方能不受人间苦。“悲欣交集,能画得出来吗?”庄艺岭说,“在我的感观里,一瞬等同于静止,时间变得黏稠而被随意拉长,花在真空里慢慢离开花托,飘浮在空中,自由、轻盈、曼妙,随风起舞。”万相无住,如云起云收,如飞絮飘旋,如烂漫的落花随水而流,显然,庄艺岭已在画中,与自己和解,找到问题的答案了。(吴南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