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章(1869-1913年)是徐悲鸿的父亲,亦是徐悲鸿的启蒙老师。从1900年开始,徐悲鸿就在父亲的“严督”下读国学经典,1903年读完《左传》后才正式学画,徐达章的绘画教学,以人物画和色彩为首重,强调写生和默写。

绘画是徐达章一生的最爱,其作品包括绣像画、水陆画、界画、人物、花鸟、山水,工笔、写意、水墨、墨彩等,可谓题材广泛,异彩纷呈。他尤其酷爱人物画,徐悲鸿曾经在《悲鸿自述》中说:“先君讳达章……尤为好写人物,自由父母、姊妹(先君无兄弟),至于邻佣、乞丐,皆曲意刻画,纵其拟仿……”由是,徐达章教儿子绘画时首重人物画就在情理之中了。具体要求就是每天午饭后临摹吴友如的《点石斋画报》石印界画人物一张,并逐渐学习着色。1904年徐悲鸿就已成为父亲的小助手,常帮助渲染画面上非重要部位的色彩,1912年在《时事新报》所附画报上发表人物画《时迁偷鸡》,并获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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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 徐达章像

徐达章教画虽然是从临摹开始的,但他非常重视写生,徐悲鸿曾说:“先君讳达章……观察精微,会心造物……独喜描写所见,如鸡、犬、牛、羊、村、树、猫、花……先君无所师承,一宗造物。”

默写也是徐悲鸿从小练就的童子功。徐悲鸿夫人廖静文曾说:“徐悲鸿每次随父亲进城时,必至画店观赏石涛、八大及任伯年等人之作,回家后凭记忆默写。”从小练就的默写能力在留欧期间又得到了进一步加强,他在《悲鸿自述》中述及恩师达仰“令吾于每一精究之课竟,默背一次,记其特征,然后再与对象相较,而正其差,则所得愈坚实矣。”

徐悲鸿回国后投身艺术教育,默写正是其教学重点内容之一,素描教学中他特别强调记忆“要点”,要求学员画后还要背出来,并和写生的习作对照……卢开祥在《为了祖国的美术事业——忆徐悲鸿先生》中叙述徐悲鸿的“背书、默画理相同”的观点:“徐先生说:读书要背书,画画要默画,这是同样的道理。画插图的基本功,就是要有背画的本领。徐先生规定:在学校的学生,每周的素描作业完成后,要增加半天时间将本周的素描作业默背出来,要求轮廓和明暗调子大致准确。日积月累,就会在头脑中有比较丰富的形象资料。徐先生要求学生们在看戏、看电影以后,能把最感人的场面、人物、色调、气氛……默写出来。徐先生还要求学生们将出去看到的景物的最美好的第一眼印象记住,回来后能将这种印象描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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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徐达章 松荫课子图

徐悲鸿还在《钟志先生惠鉴奉》中说自己“推行默写方法,即凡研究一星期素描,在星期五日,费半小时时间,用一小纸默出,将记忆所及尽量背画出来,翌日对对象改正,自画像亦然。三四次后,诸生皆能默写自己,且能神似,加强想象力,无过于此。请先生亦在中大实施,可得三倍效力也。”徐悲鸿在中央美术学院任职期间曾说:“默写最重要,因可缩短学习时期。”至此,徐悲鸿发端自其父亲的默写对其深远影响可见一斑。

更可贵的是,从1901年开始,徐达章正式教徐悲鸿执笔学书,1904年底徐悲鸿已能替同村农家写春联,如“时和世泰”“人寿年丰”之类。期间徐达章主要从颜鲁公家庙碑开始,溯源至二王及魏碑,后又教授智永千字文等碑帖,这给徐悲鸿打下了坚实的书法基础。徐达章碑帖互鉴的书学精神,使徐悲鸿从小就吸收碑帖两方面的营养。父亲去世后,徐悲鸿在“尊碑”“尚碑”大家康有为的帮助下,深研碑学并获巨大提升,终于形成其最著名的碑体书风,对后世影响深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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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徐达章 祝寿图

另外,徐达章还擅长篆刻。其刻印首在言志,直指内心。徐悲鸿受父教导,亦爱篆刻,他不仅自刻过“江南贫侠”“好德”“精爽”“颠沛必于是”等,还仿齐白石而刻“江南布衣”,仿陈子奋刻“悲鸿之印”和“悲鸿”,仿杨仲子刻“徐悲鸿”(两方)。

徐悲鸿受父所教从小对诗词情有独钟,十岁时曾随父坐船由宜兴到溧阳,途中即景偶得首诗:“春水绿弥漫,春山秀色含;一帆风信好,舟过万重峦。”成名后的徐悲鸿,虽然视作画和收藏如生命,但作诗和挥毫书法亦是须臾不离左右。

虽然徐达章最爱绘画且诗书画印皆能,然而其最深厚的学问在其儒学,他也是镇上有名的私塾先生。他对孔子和朱熹尤为尊崇,与其深厚儒学相比,书画也仅自己“偶好”而已。更重要的是,当年徐达章正式对儿子施教之时,虽然终极目标是把儿子培养成为优秀画家,但占据首发的却是国学圣贤教育,读经四年后才开始教授绘画,期间儿子多次央求学画,父亲却说:“你现在应该专心读书,等读完了《左传》再学画亦不迟。”

徐达章给予徐悲鸿的启蒙教育,不仅在于传统绘画造型和色彩以及写生求真的诸己立场,更有传统国学文化基因的传续。徐悲鸿最终形成了追求真善美的艺术方向,回归“师法造化,中得心源”的民族精神。(作者系北京徐悲鸿纪念馆副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博士毕业)

来源:美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