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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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先生

如去对于杨绛先生的崇敬,不独独是因为其丈夫钱钟书先生曾经出色地翻译了《毛泽东选集》,也不只是因为听说钱先生在反毛思潮泛滥时、忧心忡忡地说了这样的话:“反对毛泽东,中华民族的灾难就生了根,总有一天这个民族是要集体为它付出代价的。”

最重要的是,杨绛先生本人在文革过后、铺天盖地的控诉“文革”声中,在1981年写出了一本笔调平静、感情温婉的《干校六记》,书里讲的全是干校生活的琐事,没有半点激烈的指责,更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

大家知道,中国的很多知识分子都爱标榜自己“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但实际上,这是一个极少数人才能达到的境界,所以,当时才会有那么多的人、通过各种方式讲述自己曾经遭受过的“非人待遇”。

但身为女子的杨绛先生,她真正做到了不为物喜、不为己悲。她坚守着自己,不迎合、不媚俗,不抹黑、不歪曲,不刻意峥嵘。这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超凡脱俗”吧。杨绛先生的学生郑土生说:“‘文革’后期有一项措施,让革命群众入住‘反动学术权威’家,名曰‘掺沙子’。

“掺入钱杨家的这对革命男女,对两位‘老先生’百般刁难,还动手打过杨先生。钱杨夫妇被迫于1973年12月请示领导准许,逃离原住处,开始四处流亡。

“就是这样的人,杨先生后来写文章,也不提名字,只说是‘强邻’。”

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审胡真才证实:“后来出版杨先生的作品集时,她连这篇文章都删去了,不收入。”

干校六记》出版后,胡乔木在一次宴会上对钱钟书说,这本书是“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缠绵悱恻,句句真话”。美国首任驻华办事处主任洛德(1985年到1989年期间担任美国驻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的夫人读了《干校六记》后,提出要见杨绛。杨绛见了他们夫妇一次。

杨绛、钱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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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钱钟书

此后美使馆请喝茶、请看电影、请吃饭,不断拉拢,杨绛只去了一次茶会。再后来,洛德夫人请杨绛为她的作品写一篇书评,杨绛婉言拒绝了。“她对国家对民族有很深的感情,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很清醒。”郑土生说。

杨绛,本名杨季康,江苏无锡人,1911年7月17日生在北京,未满百日,随父母南下,移居上海。少年时代,杨绛在上海读书时,学习好、但淘气顽皮。曾因为上课说话被罚站示众,却因不服两人说话只罚一人而大哭到下课。

在苏州东吴大学求学时,杨绛是班上的“笔杆子”,中英文俱佳。身为大家闺秀又是才女,仍全然未脱孩子般的淘气。当时,她除了戏曲、歌咏、器乐演出外,还很得意自己善于“削水片”,“一片薄砖或瓦片抛出去能在水面上跳十几跳”。

1932年初,东吴大学学潮停课,开学无期。她毕业在即,不能坐等着浪费时间,就想到燕京大学借读,借读手续由她的同学孙令衔(后为天津大学教授,杨绛七妹杨桼的丈夫)请费孝通帮忙办理。

借读燕京大学的手续办妥,杨绛的父亲不大放心,说:“你若能邀约到男女同学各3人同行,我便同意你去。”杨绛果然约到周芬、张令仪两女生,孙令衔、徐献瑜、沈福彭三位男生。

1932年2月下旬,杨绛等5人北上。路上走了3天,到北平已是2月27日晚上。他们发现火车站上有个人在四处打探,原来是费孝通。他已是第三次来接站,前两次都扑空。

杨绛一行5人须经考试方能注册入学。杨绛考试结束后,便到清华大学去看望老友蒋恩钿(后来的“月季夫人”),孙令衔去清华看望表兄。于是,一段姻缘就此开启了。孙令衔的这位表兄不是别人,是钱钟书。这是钱钟书和杨绛的第一次见面。

杨绛、钱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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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钱钟书

杨绛初见钱钟书时,他身着青布大褂,脚踏毛底布鞋,戴一副老式眼镜,浑身儒雅气质,“蔚然而深秀”。而杨绛更有一番神韵:个头不高,但面容白皙清秀,身材窈窕,性格温婉和蔼,人又聪明大方。匆匆一见,甚至没说一句话,彼此竟相互难忘。

然而,孙令衔莫名其妙地告诉钱钟书,说杨季康有男朋友(指费孝通);又跟杨绛说,他表兄已订婚(指叶崇范)。钱钟书存心要和杨绛好,于是写信给杨绛,约她相会。

见面后,钱钟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订婚。”杨绛的回答是:“我也没有男朋友。”两人虽然没有互倾爱慕,但从此书信往返,以后林间漫步,荷塘小憩,开始了他们长达60余年的相濡以沫。

杨绛与钱钟书交好以后,给费孝通写过一封信,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杨绛是费孝通的初恋,两人相识于苏州振华女中。在那时,费孝通就爱上了杨绛。当时,费孝通的算术在班上是强项,而杨绛的算术为弱项,尤其是演算四则题时,杨绛常常被“吊黑板”。

每每这时,老师就让费孝通给她作答。杨绛为此很是不高兴。逢到上体操课时,杨绛个子最小,排在倒数第二,费孝通因是男生,则排在最后一位。在老师教跳土风舞时,有一段舞需要两人互挽着胳膊转圈。其他的同学都跳了起来,费孝通却始终不肯与杨绛挽着胳膊跳。杨绛气愤地说:“那你排到前面去。”

费孝通回答说:“前面也是女生,我也不愿去。”杨绛一听更是来火,冲着费孝通说:“我们全校都是女生,那你来女中干什么?”为发泄对费孝通的“仇恨”,她还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嘴巴张着闭不拢的呆小子,逼问费孝通:“这是谁?这是谁?”

后来,两人又都求学于东吴大学。东吴许多男生追求杨先生,费孝通就对他们说:“我跟杨季康是老同学了,早就跟她认识,你们‘追’她,得走我的门路。”

杨绛就读过的振华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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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就读过的振华女中
杨绛就读过的东吴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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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就读过的东吴大学

费孝通转学北大前,曾问阿季(杨绛小名)“可以作个朋友吗”,杨绛只愿和他维持普通朋友关系:“朋友,可以。但朋友是目的,不是过渡。换句话说,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听说杨绛和钱钟书交往后,费孝通来清华大学找杨绛“吵架”。费孝通认为他更有资格做杨绛的男朋友,因为他们已做了多年的朋友。但杨绛的态度还是没变:“若要照你现在的说法,我们不妨绝交。”

费孝通很失望也很无奈,只得接受现实,仍跟杨绛做普通朋友。后来,费孝通与钱钟书也成为朋友,与他们夫妇友好相处。

1979年4月,中国社会科学院代表团访问美国,钱钟书和费孝通作为代表团成员,不仅一路同行,旅馆住宿也被安排在同一套间,两人关系处得不错。钱钟书出国前新买的一双皮鞋,刚下飞机鞋跟就脱落了。费孝通手头有外币,马上借钱给他修好。

钱钟书每天为杨绛记下详细的日记,留待面交,所以不寄家信。费孝通主动送他邮票,让他寄信。钱钟书想想好笑,淘气地借《围城》里赵辛楣曾对方鸿渐说的话,跟费孝通开玩笑:“我们是‘同情人’(指爱上同一个人)。”

钱钟书去世后,费孝通曾去拜访杨绛,杨绛送他下楼时,一语双关地说,“楼梯不好走,你以后也不要再‘知难而上’了。”但费孝通有新作出版,仍送杨绛“指正”,有时也派女儿或身边工作人员探望杨绛。晚年的费孝通因病住院后,杨绛专程去看望过这位老同学。

2016年5月25日凌晨,杨绛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此去经年,如去特编集此小文、以表达对杨绛先生的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