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丕立
小孩子的发现是独到的,“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成长这俩字,长得很孤单,连个偏旁都没有。”这是小孩说的,这是他们的发现,我们成人见了也会有石破天惊的感觉。
许多司空见惯之事,我们视而不见,我们的关注点在世俗认为很重要的事情上,比方说职位、薪酬、住房、名誉,那些低到尘埃中,小到比风还轻的事情,谁会留意?小孩却不然,他们的心田里只有世界带来的直观感受,他们是大自然的听风人,更能看清纤毫变化。
周边环境有了微小的改变,最早发现的是小孩。比如,楼下花园里的玫瑰花开了,绿化带上又换种了什么绿植,玉兰花的香气是从花瓣发出来的还是从发蕊发出来的?有些时候,小孩还会说出自己对那个新发现的独特感受。邻居家5岁的乐乐会指着对面屋脊避雷铁丝上的一溜小鸟说:“看,鸟儿用脚摁住幕布,幕布合上,太阳公公就看不见我们了。”乐乐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捧起越过对面屋顶的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此时,我们小院里聚在玉兰花下的人们将要起身散去,架在树下的象棋盘正被收捡。我抬头朝西边看了看对面楼顶上的那群肥硕的珠颈斑鸠,它们竟然全都用自己细瘦的右脚按住铁丝下的一根避雷针,仿佛身后有风将要掀开无形的幕布。乐乐的观察真细致,发现很敏锐,表达得也极为生动形象。
孩子思想单纯、思维专注,常常有我们没有察觉到的新发现。他们的动人联想,给我们许多启迪,也提醒我们更加珍视寻常物什背后的非凡意义。
门口有一棵杨梅树,每年5月杨梅成熟的时候,小院里有小孩的人家都齐心协力去摘杨梅,大人们有的爬树,有的扯住树枝,有的摘那些酱红色的果粒。小孩们在树下跳呀唱呀,高兴得手舞足蹈。有一天,乐乐对我们说,杨梅树快要死了。我们跑过去一看,发现杨梅树好好的。我们笑着告诉乐乐,树好着呢,不会死。乐乐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会死。”然后他指着杨梅树干说,上次门口的樟树上也是蒙上一层这样的土,没多久就死掉了。我们走近一看,发现杨梅树干上白蚁爬到了一米多高的地方。物业当即采取防蚁措施,杨梅树才得以保全下来。
记得儿时,我们老家屋后有两棵脱骨桃树。每年夏天,脱骨桃成熟的时候,满树都是果蒂周围缀满黑色斑点的桃子,削皮后整个果肉鲜红,透心甜。后来,我们都不知它们是怎么消失的。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以前每年果子红透的时节,我们家总会摘下几箩筐,送给全村人尝鲜,可是自从那两棵树消失后,那个味道的桃子也在我们那一方绝迹了,难道丢下的那么多颗桃核没一个长成树苗?
那两棵树枯萎时,我正升初中,当时我的心思全在考学上,哪里顾得上那两棵桃树?
成年人的童心都是被尘世俗事磨灭的。当我们忘却利益得失,躬身亲近自然时,就会发现儿时的一幕幕又忽闪进脑海。原来,我们与花草树木是睽隔多年的知交,重新发现它们,认真打量它们,只需转换一种心态,而这种转换会让我们重新具有儿童的发现能力。这种能力超级治愈,有了它,我们不再焦虑前路,也不再悲观当下,而是自得其乐享受天地之间的清风明月、五谷丰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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