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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五年之后,茅盾文学奖得主迟子建推出了长篇小说力作《白雪乌鸦》。两部小说同样深入了东北深邃的历史与记忆,但它们呈现出的面貌却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一首缓缓流动的抒情诗,那么《白雪乌鸦》更像是风雪中的一段艰难夜路。小说取材自百年前哈尔滨突然爆发的大鼠疫,细致描绘了哈尔滨傅家甸地区的民众在灾难来临之时的生活百态,这是迟子建希望着力构建和展现的——要写民族的灾难记忆,更要写动荡中的平和之气。

《白雪乌鸦》是一部沉重的小说,但在读完之后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与感动:灾难已经过去,而生活依然继续。这是东北大地上的英雄故事,也展现着中国人民相信未来的勇毅。在小说结尾,当王春申拉着空马车缓缓走遍哈尔滨城区的时候,读者内心涌起的感动,和《额尔古纳河右岸》带来的感动也许是同源的——那是源自生命与人性深处的良善与悲悯。这正是一个优秀作家所具备的能力和品质,她的枝叶四散如华盖,而枝干汇聚合抱。

小说出版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荣获《人民日报》与人民网共同举办的“2010年度影响力10部书”等多个重要奖项。此次精装再版,《白雪乌鸦》再次成为万千读者的枕边书,在当下生发出新的阅读体验与感悟。本文正文部分整理自2010年该小说首次出版后《成都晚报》的采访内容,如今读来,仍有很多值得品味之处,现刊录如下,希望能以此文,协助读者走进迟子建精妙独特的小说世界。

// 小说缘起“非典”

成都晚报:是什么契机促成了《白雪乌鸦》的写作?

迟子建:这要追溯到“非典”那年(2003年),当时政府采取了很多防控措施,消毒啊,倡导市民戴口罩啊。哈尔滨的媒体报道说,这与100年前发生鼠疫时,清政府派去防治鼠疫的医官伍连德采取的措施几乎完全一样。我查阅了资料,1910年鼠疫时,两万多人的傅家甸(也就是哈尔滨道外区)竟然有5000人死于鼠疫!我开始留意这个事件,留意伍连德,但我感兴趣的不只是他这个人物。我想知道鼠疫突至时,身处其中的普通人的心理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另外,当年老哈尔滨的社会状态我也特别感兴趣──中东铁路兴起没多久,有8万俄国人和几千个日本人生活在那里,城市里有很多西式建筑,剧院上演的是芭蕾舞、西洋戏剧,而傅家甸则是尘土飞扬的流民区域。如果把鼠疫放在这样的背景当中,写出这段历史,会很有意思。我就着手查资料。

成都晚报:从动笔到最终完成,写得顺利吗?写作过程中最感困难的是哪方面?

迟子建:去年(2009年)8月动笔,中间中断了一小段时间,半年就写完了,加上修改,前后也不到一年。至于说难度,一是题材本身所具有的气氛让我感到压抑,真正写进去以后,整天在写死亡,觉得到处是细菌,这是心理的挑战。再一个,《白雪乌鸦》里没有主要人物,我是在写鼠疫爆发后傅家甸人的群像,他们的表现不同,不同的反应是有根源的,要去探究。刻画这些人物需要细心揣摩,因为没有绝对的中心人物,每个人物的着墨就不能很重也不能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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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文字复原那个时代

成都晚报:《白雪乌鸦》的故事是建立在历史真相上的,后半部分随着伍连德出场更富历史感,写作中你如何把握史实和虚构的分寸?

迟子建:毕竟历史上确有其事,我要用文字复原那个时代。比如街巷的名字,100年来哈尔滨的街名几易其名,为求准确我画了一张老哈尔滨地图。比如书中写到马车夫王春申,当年马车的行情怎么样?从哪儿到哪儿要多少卢布?一壶茶水要多少戈比?这些我通过查阅当年《远东报》的胶片了解到。设置作品场景的时候,也都要力求准确。哪怕鼠疫当年出生的人,活到现在也是100岁,我不可能采访到当事人,只能依据史料以及人们对待灾难的态度,把虚构的人物放到场景里,最过瘾的莫过于让书中人物活起来。里面很多小细节,小到人物的一句话,大到一个场景的设置,我都要悉心揣摩,尽量达到每个细节的准确和到位。

成都晚报:网上有读者将《白雪乌鸦》称为灾难小说,你觉得这部作品有警醒意味吗?

迟子建:可能有些警世作用,但难道要用灾难去警示世人吗?我觉得不是。我用写作提供了一个途径,让每个读者从百年前不同的人物命运里看到今天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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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短篇写作情有独钟

成都晚报:从《额尔古纳河右岸》到《白雪乌鸦》,你在两部长篇之间写了不少中短篇小说,好像你对中短篇写作情有独钟?

迟子建:没错。即使在长篇的写作过程中,比如写《伪满州国》那两年,我也没有中断短篇小说的写作。而在两个长篇的写作之间,我每年一定会写写中短篇小说。不同的素材和灵感适合不同的文学体裁,为什么现在的很多长篇小说质量越来越走低?因为本来中篇或短篇能解决的问题,很多作者为了迎合市场而写成长篇小说。我觉得,题材适合什么就写成什么。比如《白雪乌鸦》这个题材,一个中篇小说不能承载,就得是长篇的篇幅。

成都晚报:你的写作已经进入成熟期,但这似乎也往往预示着突破之难?

迟子建:其实,无论写到什么程度,再往上走都有难度。现在我每年大多时间待在哈尔滨和大兴安岭,也许是常年生活在北方,天高地阔,没有北京上海这些城市那么多的事情,不大被干扰,可以安静地专心写作。我是那种生活和写作都很有计划性的人,一旦进入长篇小说的写作会全身心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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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是默默的伴侣

成都晚报:您35岁写了《伪满洲国》,40岁时写了《额尔古纳河右岸》,45岁写了《白雪乌鸦》,仿佛每五年一部大作?

迟子建:作家写作,很像恋爱,如果一个题材让你怦然心动,你是不可能不沉浸其中的。我希望自己80岁的时候,还能写,这说明我一生都在创造。一部书刚出来时,属于热恋状态,虽然会有缺点,但目前还犯“糊涂”,要沉淀一段时间才能反思。

成都晚报:写作孤独吗?

迟子建:写作的人不会孤独,你周围有那么多笔下的人物陪着你呢。我特别能理解费雯丽演电影演得精神失常,演员很容易把角色的身世遭遇放到自己身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写作会是万众瞩目的事业,它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默默的伴侣。

迟子建|《白雪乌鸦》|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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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小说是根据1910年冬至1911年春在东北哈尔滨爆发鼠疫的史实创作的。小说描写哈尔滨傅家甸地区的民众在鼠疫来临之时遭受的灭顶之灾。特别着力于王春申、翟芳桂、翟役生、于晴秀、喜岁等普通民众的描写,官员于驷兴、医生伍连德等人物也都很有特色。小说内容密集、丰富,不张不扬、徐徐道来,如一幅晕染的风情图,充满小人物的悲欢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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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审:郭斯文

复审:李义洲

终审:赵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