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卜昌梅

父亲是一本无字的书,我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

在我心中,父亲是一本无字的书,我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少时懵懂无知,读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当饱尝人世冷暖再来阅读时,才对其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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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记得那晚父亲带我回家的情景。当时我五六岁,父亲为姥姥家修缮屋顶,一天下来累得精疲力竭。由于次日要做工,父亲想让我待在姥姥家。少不更事的我偏偏不知道心疼人,硬吵着回家,父亲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我家距姥姥家有二十多里,坡多路陡,骑自行车起码要两个钟头。车子一路向前,我坐在后座上,饶有兴致地听着两边草丛里的虫子们欢天喜地唱着歌,唧唧,啾啾。偶有风来,枫杨树叶摇了摇,发出沙沙的声响。经过陡坡,父亲依然卖力地骑着,他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越来越快,跟耕田犁地的牛一样。待进了家门,父亲俨然累瘫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好半天起不来。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到豆大的汗珠顺着父亲的脸颊和鼻梁往下淌,领子走样严重的秋衣早已被汗水浸透。

我一直记得父亲为我送被子的情景。我在县城高中复读时,术后在家休养的父亲偶尔会进城给我送些东西。那一次,父亲扛着被子来了。骤一见到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的父亲,我的眼泪几乎涌出来。父亲把被子递给我,简单叮嘱道:“平时该买买,该吃吃,身体要紧。”我点点头,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摆手离去。晚上洗漱完毕,我摊开被子才发现里面裹着两个小小的青苹果。它们比鸡蛋大不了多少,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带着无言的暖意。父亲生怕碰破了皮,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掖在被子的正中心。那一瞬间,我的喉头阵阵哽咽,眼眶发湿。

我一直记得父亲送我上大学的情景。那年秋天,我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刚做完化疗的父亲坚持要送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去学校。我们带上塞满被子和衣服的编织袋,揣了一兜干硬的饼子,乘村公交、大巴、面包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目的地。我跟学长们说话时,父亲讪讪笑着,束手无策地站在一边。得知宿舍位置后,父亲立即扛起编织袋,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提出换他背一段路,好说歹说,他都不同意。帮我收拾妥当,他就要回去了。送他到公交站的途中,他淡淡地说:“一个人在外,得顾好自己。离开爹妈了,平时和同学互相帮忙,哪怕打开水也可以顺道帮人家打一壶。”父亲说不出“与人为善”的字词,可回想起来,那些简单的话语,却饱含着殷殷的嘱托和期望。父亲往站台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蓦然回头,向我挥了挥手。

“父亲是一本书,没有华丽的词句,却有道不尽的真实。”如今,父亲已经离开,可当我每每用阅历和情感来读父亲这本书时,往昔岁月中那些难忘的点点滴滴都会在脑海里清晰再现。我静静地想着故土,想着父亲,心里充满亲切与感动。父亲从未说过爱我的话,一举一动里,却尽是朴拙、醇厚的爱。

(本文作者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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