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加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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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加爵

全国人应该都不会忘记2004年马加爵杀人案。事情发生后,网络上开始盛传这样的说法:

  • 马加爵本是一个家庭困难但品学兼优的学生,曾获“全国奥林匹克物理竞赛的二等奖”。马家靠母亲给人熨衣服过活。其母有次丢了100元钱(要熨200件衣服),马把自己省吃俭用省下100元偷偷放在妈妈回家的路上,让他妈捡到。

  • 上大学后,因为五千块学费,他从家到学校借了一路。他曾经因为没有鞋子穿、助学贷款又没发下来而逃课。马平时靠打零工补贴生活费。冬天冷时,他为了一二块钱的报酬,给同学洗衣服。因为读大学,马加爵负债万元。
    室友都看不起他,恶意捉弄他。甚至还做过在他床铺上撒尿,往他水杯里放胡椒粉这样过分的事。在最后的一次争执后,他杀死了四名室友。被捕后,马加爵在监狱中穿上了囚服后,说:“这是我一生中穿过的最好的衣服”。

一大批“善良”的网民,在看了上面的内容后,开始同情“受尽欺负无奈杀人”的马加爵。接下来,这些“善良”的网民就在网上大量转发含有这些内容的文章,使得四个当年惨死在锤下的受害人,背负上“欺负同学活该受死”的评价。

时至今日,一旦有大学生刑事案件,马的名字还往往会被提起,多数表达还是“值得同情”,说法还是“马加爵是因为贫穷、受人欺负才杀人”。事实上,这是在颠倒黑白。被马加爵杀害的四名同学,全部都是来自农村的贫困学生;他们的家境甚至比马加爵还要差。

  • 唐学李家住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县老窝乡崇仁村。家中四兄妹,负担重。因此,唐父劝唐学李不读研究生。

  • 杨开红家住开远市羊街乡卧龙谷村委会红塘子村,家庭非常困难,生活非常艰苦。高中时就是靠班上的同学资助衣服和生活费,在学校中他也一直领着助学金,班里让他免交班费。
    邵瑞杰家住广西梧州市蝶山区夏郢镇周睦村。邵父久病缠身,全靠邵母劳动,邵瑞杰两位小弟正在读书,另一位小弟又不幸患有哑疾。邵瑞杰考上大学时就已经借了7000多元,之后又贷款1万多元。
    龚博家住汉中市勉县老道寺镇丁家庄。龚博一家4口人,爷爷年老体弱,父母靠种田和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供他上大学。龚博家只有四间简陋有年份的农家房子,而且龚博是家中独子。

中间为马加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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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为马加爵

当时疯传网上、以第一人称写的《马加爵遗书》和《长恨歌》,证实都不是马加爵所写。马加爵真正的遗书是写给他十四叔十四婶的,内容全是回忆亲戚间的事,其中谈到他十哥、八妹、九哥。

马加爵遗书的内容如下。

  • 十四叔、十四婶:
    你们好,本来这封信我在3月10号的时候就想写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是3月16号了,我是在海南省三亚市看守所写的。
    发生这种事情,肯定给整个大家庭带来很坏影响,但是对不起的话我再也讲不出来了。收到这封信后我希望你们立即向我的父亲母亲转达我的意愿——劝我的父亲母亲不要再理我的事了,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二人。因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我知道在父母的心中,无论我长得有多高、有多大,我始终是小时候的“十二”。但是我真的变了很多很多,一个人从思想上变坏是不可救药的了。我真的希望父母不要再理我的事了。至于尸体、后事之类的,就由政府处理得了。总之,越省事越好,骨灰之类千万不要办,我这人从来不迷信的。
    十四叔、十四婶,我真的是有很多话想跟你们讲。我对你们家对我家的帮助从来就是很感激的,在我的心中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只不过我这个人动情的话历来就讲不出口,连信都很少写给你们。
    讲起你们对我家的帮忙,我可以回想起许多,比较大的事情很多,小事情就数不清。要知道生活看似平常,其实生活中可以发生很多小事,比如你家和我家的日常生活中就有很密切的联系,一些小恩小惠,过后就很容易忘记。但是我知道,很多事情看起来小事一桩,但是如果没有你们家的帮忙,我们家做起来就会有困难,甚至行不通。对于这么多的帮忙,我不想细举,但我不会忘记,我哥更不可以忘记。
    虽然讲同个大家庭,亲兄弟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但是能做到也不容易。看看我们村其他家庭的情况就知道了。我想起了我读大一的时候十哥给我的一封信,写的是对我的鼓励,对我的安抚。信中他对我的称呼是“弟”,我真的是热泪盈眶。那一刻我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我想起了和十哥一起去原来陆村附近的果苗园找果苗。我找到了一棵桃树苗。回到家后,我父亲不让我种树在家里。十哥就说“给我吧”,但是我把果苗折断了。
    我记得当时是在我家楼顶上,当时隔壁“坏六”家还没有起楼。我们都还小,十哥可能早就不记得了。但是有一次我跟十哥打架,他鼻出血。我把他推倒在十六叔家门前的一堆沙上。

马加爵遗书照片(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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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加爵遗书照片(局部)

  • 我还记得我和十哥、十三等好几个小孩去住在赵村的萍姑家玩。萍姑很疼我们,让我们各选个玩具回来。我跟十哥抢一个玩具车,最后还是归我了。
    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以十哥开朗的性格早就不记得了。后来十哥去钟乃逸姑丈那里读书,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一起了。长大后十哥有他在宾高附近的好几个哥们,但是他还是很关心我。
    有一次十哥拿了他的几件八成新的衣服要送给我,但是我拒绝了他的诚意。有一次十哥邀请我去他房间一起玩飞镖,我去了,但很拘束。其实很多时候我跟十哥在一起都很拘束,不能放开自己。事后想起来,我真的感受到了十哥的那份厚厚的友情。
    我跟十哥的年龄很接近,他一直想跟我做好兄弟好朋友,但想必十哥一直很无奈。对一些事情你只能是无奈,别无他想。我想我跟十哥之所以不能做一对真挚的知心朋友,是因为我太自怜。
    直到上大学之后,一个农村小穷人见世面了,长见识了,也就开朗多了。才有了深深的悔意。“人穷志不穷”这句话从小就读过,但是我一直没有将它引进到我的信念里。
    八妹很懂事,对我家的感情是很好的,经常过来玩。没嫌弃过什么(我说这句话是显得见外了)。记得七姐以前是经常到八妹那里睡的,我家来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一到晒谷的时候,那谷往往是放到八妹的房间,人睡在里面肯定是蛮难受的。但八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晒谷时如果遇到下雨,八妹、十四婶、十哥都会急忙赶来。扫谷、装谷、张口袋口等事做完后,皮肤都会很不舒服,连我都会经常偷懒。但八妹即使下雨也会来帮忙。当然,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想起来总会有一股暖意。
    我上大学以后八妹给我写了好一些信,但我都没有好好地回信,真的很对不住她,不知她会怎么想。想起七姐在家住的那几年,我觉得就不得不感谢八妹,是她给七姐排遣了很多寂寞,真的多谢她了。
    九哥对我家也很不错,有了什么事也是会热情帮忙的。想起2000年的时候,九哥陪我去南宁,对我真的很好。那时我什么都不懂,真的多亏了九哥。有一个假期,我回去后得知九哥在学修摩托车,我真的好为他高兴。因为我想象中干这一行是很赚钱的,而九哥有什么学不会的呢?!

马加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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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加爵

除此之外,网上流传的《马加爵的一句话,让在场警察都落泪》、《马加爵临刑前的一封信,令温总理落泪》、《马加爵遗书》等文章都是伪作。

伪作里最蛊惑人心的内容便是所谓三个同学欺负他,如“马加爵同学在他被子上撒尿”、“马加爵同学冬天使唤他洗衣服”等。事实上,这些说法根本就没有可靠的出处。

在当年的新闻报道里,无论是在马加爵本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还是他父母姐姐接受记者采访时,包括马加爵真正的遗书里都没有提到类似的内容。唯一的一个来源版本是“马加爵高中班主任卢利铭的同事的孩子”告诉卢老师的。

可是,这种说法,有几分可信度?卢老师本人也未对记者说起过此事。《南方周末》当年采访马加爵对面寝室同学,“马加爵常受人差遣去食堂打饭”也证明是假的。

事实上,在四个受害人里,龚博、唐学李、杨开红三人本来就不和马加爵一个寝室。唯一和马加爵同住317寝室的是邵瑞杰。马加爵本人供述他俩关系很好。317寝室的另外两个同学,根本就不是马加爵的杀人目标,何谈“马加爵受寝室三人欺负”?

据马加爵交代:唐学李是因为那两天总是睡在宿舍不爱出门,妨碍了其杀人计划,故而被杀。而杨开红则是马加爵在处理杀死邵瑞杰留下的血迹时,到宿舍找人,马担心事情泄露,被杀害的。

据马加爵交代,他主动要杀的是邵瑞杰和龚博,杀邵瑞杰是因为打牌,杀龚博是因为过生日没叫他。当时,马加爵和邵瑞杰等几个同学打牌时,邵瑞杰怀疑马加爵出牌作弊,两人发生了争执。其间,邵瑞杰说:“没想到连打牌你都玩假,你为人太差了,难怪龚博过生日都不请你……”

马加爵一直把邵瑞杰当成自己在学校里唯一的好朋友、十分看重,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邵瑞杰眼中竟然会是这样的人。于是,他就……

连马加爵自己,都未曾说过自己受到这两人的欺负,那些盛传一时的网文里、又何谈“马加爵受寝室三人欺负”呢?

单论这一事件之后的传言,包括马加爵本人,以及那4名同学,其实都是受害者。而事后流传的那些谣言,其编造者和传播者,看在表达同情心,实际在继续伤害那4名被杀的同学。

十七年前的今天,马加爵被执行死刑了。所有曾参与谣言编造或传播的人,是不是应该主动向邵瑞杰、龚博、唐学礼、杨开红四名同学表达一下歉意呢?

后及:

著名犯罪心理学专家李玫瑾曾对“马加爵事件”做过深入的研究,她给出的观点是邵瑞杰揭露了自己的“隐私”(有更具体说法称:寒假期间他一个人在寝室看小电影,由此外出嫖娼,后来被室友发现,威胁要到班级和学校公开)。这让马加爵无法接受,遂决定杀人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