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17日8时左右,上海市公安局青浦分局刑侦支队接到夏阳街道河道保洁员李某的报警:在三里桥港河318国道广济桥南约1000米的河道处捞起一只拉杆箱,箱子里有一包人体躯干和一块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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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保洁员

杀人碎尸抛尸案!

青浦分局刑侦支队接报后,刑侦、技术人员以及法医火速驱车赶往现场。

根据报案人李某所说:他是7时30分开始清理河道,当他清理到三里桥港河318国道广济桥南约1000米的河道处时发现水面上漂浮着一只拉杆箱,“我当时就觉得这箱子和箱子里装的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谁会这么傻把一个好端端的拉杆箱扔河里头?一般的乡下人就算不要拉杆箱了,往垃圾桶边上一放就行了,怎么会再跑一趟特地将它扛河边来扔呢?所以我就把这只拉杆箱拨弄到岸边,打开一看,真真是要命啊!里边一包女人的身体,还有一块大石头!都快要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了——

当青浦分局刘凯局长等分局领导赶到现场时,报案人李某突然又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说道:“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在清扫这里大概100米远的河道边,就是前面一点点的距离时也发现了一个用黑色垃圾袋包着的东西漂浮在河面上,我当时没在意,因为杆子够不着。会不会那包东西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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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凯

于是,侦查员们立即跟着李某赶往那里,果然在河道中发现一包用黑色垃圾袋包装的东西,赶忙捞起来打开一瞧,在场的人又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又是五块尸块,里面还包着一块石头。

这案子大了,赶紧让阎法医来!阎法医到之前谁都不准动尸体!现场先封锁起来,外围侦查和群众走访先搞起来,快!”信奉“有刑案、找阎法”的刘凯局长当即下了命令——

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刑技中心法医室老主任阎建军(当时他刚刚将法医室主任的位置传给自己的弟子马开军,但由于马开军新官上任,作为师傅的阎建军还是要“扶上马、带一程”的)带着两名小法医随着市局的技术人员“大部队”赶到现场时,现场已经被青浦分局刑侦支队封锁。刘凯局长亲自迎接了他们,并将阎建军引到尸块面前:“老阎啊,这回又得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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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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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开军(左)

阎建军套上法医工作服,戴上手套,开始检查拉杆箱内的尸块,一边检查一边口述着自己的判断,旁边的两名小法医一个给阎建军递工具当助手,另一个拿着记事本一字不漏地记录着阎建军说的每一个字:

拉杆箱内是女性上身躯干,带着一截左上肢,肚皮被划开,凶手先试图横切,但后来还是选择自上腹向下腹纵向切开整个腹腔后拿走了里面的肠胃。拉杆箱内还有一块分量很重的混凝土块,还有一块沾着草的土块,草的颜色已经发黄。看样子被害人不是今天或者昨天被杀的,而是有些日子了,草的形态看起来是野草,不是那种别墅花园里经过修剪的‘家草’。

接下来,阎建军开始检查黑色垃圾袋里的尸块:

黑色垃圾袋里装着五块尸块:分别是女性的右上臂、右大腿、右小腿、左大腿和左小腿,它们和拉杆箱里的那截女性躯干可以认定属于同一名死者,把它们拼接起来,那么就缺一颗头颅了。黑色垃圾袋里也装着很重的石头,除此之外还装着七件女人的衣服和一顶风衣的帽子,但没有看见和这顶帽子相配的风衣。

随后,阎建军对刘凯局长说:“接下来的事情要在停尸房解决了。

刘凯当即吩咐:“把尸块拉回分局,放停尸房!

停尸房内,做好解剖准备的阎建军对刘凯说:“快去把你们分局法医室的几个小年轻叫来,我已经隐约看到凶手的形态了,我要让他们多学一招,这样的观察机会可不多。

刘局长顿时大喜,立即吩咐青浦分局法医室主任:“赶紧去叫,把人都叫过来,‘老法师’亲自出手,机会难得!

面对青浦分局法医室几个小法医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阎建军用手术刀从死者的肋软骨上切下薄薄的一小片,然后对着手电筒照了照,然后抬起头对他们说道:“死者年龄24岁,上下误差1岁,就是23岁至25岁之间。

阎建军带来的两名小法医的表情正常,因为师傅的这招他们已经学会,只不过判断的准确度还不如师傅那么精准而已。而青浦分局的小法医们早就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阎氏肋软骨测龄法”吗?

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分析,死者被害已经有10天左右的时间了,她被害以后不是马上被分尸的,而是放了一段时间才被分尸,分尸后再被抛尸。根据脊椎骨长度来推算,死者的身高是1.50米。还有,虽然还没有找到死者的头颅和脖颈部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是被掐死的。

此时青浦分局的几位小法医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而是震惊。

随后,阎建军法医指着尸体躯干和四肢的断面端,问青浦分局的小法医道:“你们从中看出什么吗?”然后又望了自己带来的两位小法医一眼,示意这个问题也是问他们的。

一帮小法医弯着腰对着尸块反复仔细端详,最后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阎建军随即对着断面端指了指:“注意看,看清楚了吗?断面端都是自关节的地方分离的,没有一点多余砍切痕,也没有砍到别的地方,可以说砍得清清爽爽,毫不拖泥带水,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在伙房里头切过肉,或者是摆过肉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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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小法医解剖尸体的阎建军

凶手在分尸的时候,没有一刀是硬砍硬劈的,都是从关节处拆骨,很轻巧,很灵便,尸段的创口均匀整齐,尤其在右脚踝部,有一刀还是水平环切。这一看就是切肉切‘老’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环切,业余的人是干不出这种手法的。这说明凶手对分解动物的肢体方面非常熟悉,非常在行,这样的操作技巧极有可能是在伙房里反复切肉‘切’出来的,或者是干屠户出身的。

然后,阎建军无视小法医们的表情,放下解剖刀、脱下工作服后一脸轻松地对刘凯局长说:“排查到没有在伙房里做过的人就直接跳过去,抓到了也立即放掉。

刘局长也不管身边的几位刑侦支队的大队长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按阎法医说的做!”因为他太清楚阎建军的脾气——个性鲜明,有一说一,从来不说囫囵话,他说凶手在伙房里切过肉,那他就在伙房里切过肉。就像阎法医对今年年初的宝山区1.3滨海碎尸案(本案详情请看本厂长埋花坛里的女人头颅,阎建军法医眼中的2007年上海宝山1.3碎尸案一文),那起案子里阎建军法医说凶手不会烧饭,最后凶手被抓到后一问——果然不会烧饭。

为了尽快破案,青浦分局刑侦支队抽调各大队和重案队的精锐组成10.17碎尸案专案组专办此案。通过案情分析会对本案有了如下的分析:

1、凶手应该和死者相熟,且有自己的居所,有足够的场地和时间进行分尸和藏尸。

2、装尸块的黑色垃圾袋中有七件女式衣物,说明凶手和死者可能曾经同居过。

3、凶手抛尸的两处地点都比较隐蔽,说明凶手对附近的环境比较熟悉。

4、凶手使用的是长90厘米、宽80厘米的黑色垃圾袋,这种垃圾袋比较大,也比较坚固,超市或者一般的杂货铺都不出售这种垃圾袋,估计是饭店和娱乐场所使用的,且凶手有直接接触这些垃圾袋的条件。

5、凶手认为只要把尸块和大石头捆绑在一起投入河中,尸体就不会浮出水面,所以凶手所居住的场所距离抛尸地点并不是很远,否则不需要绑大石头抛尸,因此可以排除长途抛尸的可能性。

通过反复的模拟试验(专案组将和尸块相同重量的物体放入同款拉杆箱和同款垃圾袋中在现场附近有可能抛尸的几个地点进行抛尸试验),专案组最终将抛尸的范围划定在诸家桥以北、318国道以南、三里桥港河以西和西大盈港以东的方块区域。重案队队长对着划定好的范围对侦查员们说:“我们就在这个范围内一家一户地排摸,地毯式的查访:查有没有一个男的,或者一男一女两人突然离去的?有没有居住的一男一女一对情人中个女的突然失踪不见的?有没有哪家人最近对住房进行过翻新或者粉刷。

一旁的刘凯局长补充道:“此外阎法医特别强调,要特别注意在宾馆饭店等场所的后厨里工作的人,他认为凶手一定在厨房里工作或者曾经工作过,或者是卖肉的摊主!

10月18日(即案发第二天),侦查员在走访城南村某号二楼的一家出租房时,发现登记租户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张建国,女的叫周洪意,可是房东说:“张建国说,和他同住的女朋友因为家里亲属生病,10天前就回老家去了。

侦查员眼睛一亮,十天前?十天前不正和阎法医估计的死者死亡时间吻合嘛!于是在等该出租房男性租客——时年27岁的“巴黎之夜”夜总会杂务工张建国询问:“周洪意哪里去了?

没想到张建国反问道:“谁?你们要找谁?周什么义?

这个反问引起了侦查员的怀疑,朝夕相处,天天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女友,张建国怎么会对“周洪意”这个名字如此陌生?这背后肯定有鬼!于是,侦查员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和你同住的女的在吗?她到哪里去了?

哦,她爸爸生病了,十天前她就回老家了。”张建国的口吻明显放松了下来。

请把她的手机号告诉我们,我们有事情和她联系。

13811998XXX。

侦查员当即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这个号码,结果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两秒后张建国的腰间就响起了电话铃声,这意味着什么呢?这就意味着周洪意的手机此时就别在张建国的腰间!张建国此时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恐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哦,她走得急,手机没有带回去。

张建国,我们怀疑你和一起失踪人口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前往青浦分局刑侦支队配合调查。

什么人口失踪,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警察不能乱抓好人啊。

谁说要抓你,是协助警方调查,请你配合。

在控制住张建国后,专案组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张建国工作的“巴黎之夜”夜总会摸清他在案发时间段的活动轨迹;另一路则对张建国继续进行询问。结果,两路都取得了重大发现。

去“巴黎之夜”夜总会调查的侦查员意外地发现该夜总会使用的黑色垃圾袋和现场发现的包裹尸块的垃圾袋的尺寸、厚薄、颜色和质地都完全一致。

而负责询问张建国的侦查员得知和张建国同租并同居的女子叫陈建梅,来自江苏连云港,是“巴黎之夜”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并且获得了陈建梅连云港老家的座机电话号码。

于是,一名侦查员走出询问室,掏出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果然打通了,接电话的是陈建梅的父亲。他声称自己的女儿陈建梅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最后一次和家中联系的时间正好是10月10日,这又和阎建军法医对尸块的主人死亡时间的判断相吻合。

至此,专案组认为张建国的作案嫌疑增大,随即申请搜查令对张建国的租住地进行彻底搜查,结果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一件女式风衣,其面料、颜色和内衬的图案和在垃圾袋中发现的那顶女式风衣帽子完全相符。随即侦查员取来了那顶风衣帽子,和风衣衣领下的拉链相插,然后“刷”的一拉,风衣帽非常顺滑地装到了风衣上,证明这件女式风衣就是死者的。

同时,技术人员在租住地的地板上找到了一些极为细微但已经完全凝固得血点,同时在张建国使用的一把水果刀上也发现了血迹,经过提取送检,证实该血迹的DNA样本和尸块上的DNA样本可以作同一认定。

于是,专案组将陈建梅在上海打工的弟弟陈某某请到青浦分局,对从现场发现的女式衣物进行辨认,结果陈某某看到衣物就大哭起来:“这些都是我姐姐的呀,她怎么啦?她现在在哪里?

至此,尸块的身份就此确认——时年25岁的“巴黎之夜”夜总会坐台小姐陈建梅,而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张建国则被专案组刑事拘留,经过十个小时的突审,张建国的心理防线崩溃,于10月19日凌晨交代了自己杀害陈建梅的作案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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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总会坐台小姐

四年前的2004年4月,张建国在上海打工时结识了连云港老乡陈建梅,并且有了肉体关系。2007年6月,两人在城南村某号二楼租了一间房并开始同居,陈建梅在租房合同上随意签了自己当小姐时用的假名——周洪意,这个名字张建国不知道,所以当侦查员问“周洪意”时张建国会一脸懵逼。

两人虽然以恋人的名义交往了四年,但陈建梅不知道的是:张建国从来就没有真的想和她有什么结果,用张建国的原话讲就是:“我在心底里是瞧不起她(指陈建梅)的,因为她是个坐台小姐,和她‘相好’的男人太多了,只要谁肯在她身上砸钱,她就会跟谁上床,我每每想到这点就觉得这个女人太脏,所以我和她的关系归根结底是各取所需,没有感情。

我离开连云港老家来上海打工之前在当地有个恋人,她叫曹某,我俩青梅竹马,那是我真正喜欢的女人。陈建梅也知道她,因为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可是自从我和陈建梅上过床后,只要一提到曹某,我俩就会大吵一架。

10月8日上午,曹某给我打电话,说要来上海看我,10月10日中午到上海。我很高兴,然后当晚我告诉陈建梅:曹某要来上海看我,这几天你到外面住,等曹某走后你再回来。然后陈建梅当场就炸了,说她才是这屋子的女主人,骂我脚踩两条船,骂我没良心,骂曹某是狐-狸-精,还跟我摊牌,要求我在曹某和她之间二选一,要求我不许曹某来上海。

我也火了,指着陈建梅的鼻子骂:房租是我付的,我叫你走你就得走,你要是不滚出去,我就杀了你!你信不信!陈建梅骂着上来就厮打我,我们扭打了一阵后累了,陈建梅就去夜总会上夜班了。

10月10日0点,陈建梅下班回来,那时候我还没睡,就等着和她摊牌,因为那天中午曹某就要来上海了。我又和她谈了让她出去住几天的事,并且说她外面住这几天的费用我出。陈建梅往床上一躺,然后破口大骂说:‘你做梦!这是我的家,你叫那个狐-狸-精滚得远远的!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迟早出门会被汽车压死,会被雷劈死……’我实在忍不住了,扑上去掐住陈建梅的脖子,起初她还挣扎,还用拳头打我,用脚蹬我,半分钟后她的手就撒开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然后,我拉开席梦思床垫,把陈建梅扔进了床底板下的木框里,再把席梦思盖上,然后出门去火车站接曹某——

曹某在我这里住了三天就回连云港了,我把曹某送走后,就到‘巴黎之夜’夜总会拿了几只垃圾袋回家,用菜刀将陈建梅的尸体分尸,身体装入一只拉杆箱,头颅、胳膊和腿装垃圾袋,然后抛入离城南村不远的河道里,抛入后发现拉杆箱和垃圾袋都还浮在水面,于是我又把拉杆箱和垃圾袋拉上岸,又在里面装入大石头和泥土快后再抛入水中,看着它们沉下去后再回家。

至此案情已经真相大白,但负责审讯的侦查员为了查证阎建军法医关于“凶手在后厨干过”的刻画,又多问了一句:“张建国,你去夜总会上班之前还干过什么活?

我之前在饭店厨房当过厨师,负责刀工和配菜。

陈建梅的头颅始终没有被找到——

当张建国被批准逮捕后,刘凯局长特意带着两条好烟去找阎建军(上海警界人尽皆知的是阎建军法医的烟瘾极重),一见面就说:“老兄啊,这个凶手和你事先判断的一模一样。就像是你阎建军在边上看他作案一样,否则怎么算得这么准呢!

阎建军哈哈大笑:“那今晚下班后你得请我喝酒。

刘凯也大笑:“没说的,喝酒,得好好喝!

青浦10.17碎尸案在2007年年底被评为上海市2007年度十大刑侦精品案铜奖(即十大精品案的第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