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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22年6月到今年5月，松炀资源（603863.SH）在两轮接连上涨中成为5倍牛股，却又在本月以一次灾难性的闪崩回到解放前，9天近7成股价灰飞烟灭，堪称6月最强绞肉机。
这几轮涨跌背后的特点，是围绕“视频彩票”与“张核子”两大概念进行的无厘头炒作，尤其前者是一个几乎不存在的“虚空”市场。这种“炒概念”“蹭热点”行径除了引发股价“跳水式”震荡，也让投资者见证了公司诚信自量变到质变的全面坍塌，并且再次验证：这种坍塌的灾难性后果极可能超乎想象。
妖股诞生记：视频彩票接力“张核子概念”
2023年三季度，横盘近2个月的松炀资源新晋一位顶流股东——深圳市核子基因科技有限公司，实控人“核酸大王”张核子。
自当年的检测结果造假风波后，这位以洞察政策先机著称的投资“神人”在后疫情时代转型风生水起。化身短视频平台“创业导师”当然只是幌子一件，其“快刀”游走于资本市场，一年来精准踩点战绩辉煌，与他早年在房地产鼎盛时期的豪宅装修、近年投资的基因检测、房租统租、预制菜如出一辙。
图源：抖音主页
建仓松炀资源之际，张核子的核子基因公司刚完成两笔大师级操盘。其一，在2023年一季度精准抄底仕净科技（301030.SZ），二季度斩获翻倍利润，并且顺利逃顶；同年三季度，核子基因抄底南极光（300940.SZ），四季度精准撤离，最多收获34.83%的涨幅。
仕净科技K线图，图源：choice数据
转战松炀资源，其操作也堪称顶级。
此时的背景是，在张核子降临之前，松炀资源已经是“慢牛”一年的彩票大妖，从7元一路涨至20元上下，主要原因是参股彩票公司。2022年6月，松炀资源公告设立全资孙公司海口市乐动科技有限公司，随后乐动科技拟斥资5000万元对南焜实业进行增资，后者系金陵乐彩的股东之一。2023年9月26日，松炀资源公告以5000万元增资金陵乐彩，获得其20%股权，金陵乐彩系海南视频电子即开彩票项目的核心服务商。
从股价走势看，张核子建仓于两年股价最高点，属于“艺高人胆大”，但其时机把控精准堪比手术刀：就在9月26日增资公告披露后的第三天，松炀资源行情以涨停启动，40个交易日内拉升至翻倍，三年间累计涨幅超过5倍。上涨途中，核子基因在2023年底至今年一季度连续加仓松炀资源，由最初的221万股增至296.5万股，总股比达到1.45%，位列松炀资源第九大股东。3月25日，松炀资源股价触及46.48元历史新高。
张核子建仓前后事件注释，钛媒体APP制图
当然更夸张的是，彼时A股彩票概念已偃旗息鼓近半年，鸿博股份（002229.SZ）、安妮股份（002235.SZ）等一众彩票妖股均狂泄近半，金陵乐彩的直接股东金陵体育（300651.SZ）跌幅近15%，纯正的彩票概念龙头中体产业（600158.SH）也直接腰斩，松炀资源倚仗的“视频电子即开彩票”题材可谓鹤立鸡群，全然走出独立行情。
彩票概念股走势叠加图，图源：choice数据
这波惊为天人的操作让张核子“手眼通天的商业奇才”人设进阶到“神化”的地步，让市场不得不感慨：“总是未卜先知踩中风口的原因在于，可能张核子就是风口本身。”
在本月松炀资源一夜崩盘之前，这种说法没有任何疏漏。松炀资源“坐地成妖”，靠的是并购预期与“张核子”概念的超强号召。
泡沫一破再破，灾难性闪崩降临
5月底松炀资源股价再度上攻逼近46元历史新高之际，监管的一纸问询以及后续收购流产的事实，将其所有泡沫与伪命题彻底揭穿，引发空前的股价雪崩。
5月22日晚19点，松炀资源公告一笔争议性交易：公司拟以自有资金8287.50万元收购实控人旗下公司富荣高科的控制权。富荣高科主要持有金陵乐彩65%股权，未开展其他经营业务。松炀资源在2023年9月份已收购金陵乐彩20%股份，本次交易完成后将实现并表。
这则公告意味深长：2022年、2023年，富荣高科营收分别为0元、2.1万元；净利润分别亏损47.74万元、321.12万元，连续两年亏损。其子公司金陵乐彩，2022年、2023年营收分别为0元和4.16万元；净利润分别亏损约510.82万元、759.66万元，但该交易中富荣高科评估值高达1.67亿元，评估增值率为364%。
这代表着，松炀资源炒作近半年的“视频电子即开彩票”概念大概率只是泡沫，子公司真实业绩“一地稀碎”，且亏损仍在放大。基本面如此不堪，却又附带了匪夷所思的估值与业绩承诺，让上市公司从大股东手中高价购买。
一个小时后，交易所在当天20点火速下发问询函，质问“本次进一步收购金陵乐彩股份的原因及主要考虑，是否有利于切实提升上市公司盈利能力”、“本次交易作价的合理性”、“相关承诺业绩的可实现性”等。
次日持仓资金纷纷踩踏抢跑，此后的14个交易日中松炀资源股价走出8跌停，由43元跳水至15.8元，跌幅67.12%。
松炀资源股价日K线图，图源choice数据
两度延期回函后，松炀资源于6月7日公告《关于终止全资孙公司购买资产暨关联交易的议案》，称“鉴于收购标的公司尚未实现盈利，且上交所问询函相关问题尚待进一步核实和论证，综合考虑收购资金成本和收购风险，以及进一步完善公司彩票业务的战略规划，经公司审慎考虑，决定终止相关事项。”
闪崩压力之下，松炀资源本月13日、14日连发两则补救公告，其一，公司以自有资金回购1500万元-3000万元；其二，松炀资源向乐动科技增资3000万元。
在这则微量回购公告中，张核子“股神”附体的神话也正式覆灭，十大股东名单显示，其不仅没能逃顶，反而在二季度大举加仓，目前其成本线已经跌破。
图源：松炀资源6月12日公告
回购公告显示，截至2024 年 6 月 12 日，核子基因较一季度再加仓6.64万股，为松炀资源第七大股东，持股1.45%；核子基因旗下维康士公司新晋为公司第十大股东，持股1.19%。
图源：天眼查
真正大举套利的只有第八大股东“牛散”林涛，其较年初已减持254万股，合计减持1.24%。公告显示，其先于张核子一个季度进场埋伏。
值得注意的另一点是，这次闪崩的真正原因是视频彩票概念本身作为“无根之木”被爆炒，倒台是迟早的问题。
2023年，这个羸弱娇小的彩票品种在全国的市场份额不到200万元，并且已有十年发展史。与金陵乐彩膨胀的估值及夸张的业绩承诺相比，即便“抛开事实不谈”，单从海南全国垫底的彩票市场份额来看，并购作价也足够荒诞。
前文已经提到，运维海南视频即开型彩票项目的金陵乐彩，2022年、2023年营收分别为0元和4.16万元；净利润分别亏损约510.82万元、759.66万元。收购的业绩承诺则是5年内实现8733万元净利润——这种增长空间在投资人面前固然想象力十足，但实操上更接近于天方夜谭。
首先，2023年视频型彩票的销售额仅仅是乐透、竞猜型的十万分之一，全国累计销售额只有153万元（东吴证券研报数据），是2023年中国彩票销售总额的0.00000264%，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图源：东吴证券研报
其次这也并非新型彩种，海南视频即开彩票在2014年9月经财政部批复，2015年1月已经在海南省内试点销售，几个月后被财政部、公安部等八部委联合发布公告全面叫停，2022年6月再度上市。
金陵乐彩业绩承诺，图源：公司公告
交易所质问的“相关承诺业绩的可实现性”可谓直击要害——十年之中，视频彩票的市场份额呈一路下降趋势，市场接受度极低。
图源：东吴商社
并且海南体彩管理中心在今年初发文称，其视频电子即开彩票仅限在海南省内经批准设立的销售厅销售。
图源：海南省体育彩票管理中心
这意味着其销售渠道仅限海南省一隅，钛媒体APP进入海南体彩视频即开彩票微信小程序页面，没有任何购买渠道信息可循。
图源：海南体彩视频即开彩票微信公众号
由于人口较少、经济欠发达，海南省彩票销售额总量与人均近几年均为全国垫底，甚至低于西藏、青海、宁夏。
因此，金陵乐彩的“海南视频即开型彩票项目”要在5年内净利润达到当前全国市场销售额的5707.84%，几乎不可能。
从上述因素来看，交易所的三连发问是直击要害。
图源：公司公告
上交所不仅要求松炀资源回答该收购是否存在其他安排或约定，也注意到2023年金陵体育对金陵乐彩30%股权转让价格仅仅只有2750万元，差异巨大，要求松炀资源说明合理性。
图源：公司公告
结合上述提到的业绩承诺合理性问题分析不难看出，监管的潜台词已经呼之欲出。
图源：公司公告
“一问即撤”随即闪崩背后，资金对松炀资源避犹不及的理由已经不局限于大股东掏空上市公司的问题，而是其经营3年的彩票伪命题濒临覆灭，公司诚信全面崩塌。
量变到质变，信任危机爆发
复盘松炀资源的彩票生意，当下的信誉危机存在量变到质变的演进，这个从转型伊始就诞生的视频彩票转型只是“炒概念蹭热点”的引子。
作为一家潮汕地区的造纸企业，松炀资源2019年上市，2022年便涉足彩票转型，原因无他：业绩变脸，连续巨亏。
2022年公司营收为9.3亿元，归母净利润亏损2.77亿元，同比下滑3224.09%；2023年亏损2.36亿元，两年累计亏损5.13亿元，亏光了公司十年内的所有盈利（累计4.32亿元）。
图源：choice数据
因而上市后，公司大股东王壮鹏不断显现极度缺钱的窘况，在2019年和2020年非经营性占用资金合计为3.9亿元，其中包括募集资金2.4亿元。
图源：证监会对松炀资源警示函
由于2019年、2020年公司上市头两年内控均现缺陷，2022年4月，松炀资源时任董事长王壮鹏、总经理蔡建涛、财务总监陈剑丰、董秘林指南均被证监会出具了警示函。
而后的2022年10月，王壮鹏和林指南因“忽悠式回购”再次被证监会出具警示函。松炀资源在2021年5月25日公告拟以集中竞价的方式回购股份，回购总金额不低于1亿元、不高于2亿元，回购股份期限12个月内。但到期后累计仅回购股份124.4万股，成交金额1005.13万元，远低于计划下限。
松炀资源转型彩票的故事，就诞生在这段多事之秋。
2022年6月，松炀资源公告设立全资孙公司海口市乐动科技有限公司，随后乐动科技拟斥资5000万元对南焜实业进行增资。
这些操作都是直奔金陵乐彩而去，支撑着松炀资源股价开启“慢牛”上涨，并且在当月，公司还有47.52%的限售股解禁，实控人质押比例近7成。
2023年9月25日，乐动科技拟向南焜实业收购其所持金陵乐彩20%股权，前述已向南焜实业支付的增资款变更为股权转让款。在这笔交易中，公司披露金陵乐彩100%股权的估值为2.6亿元，实际成交价对应的估值为2.5亿元。
金陵乐彩是由金陵体育联合富荣高科等在2018年共同投资成立，此前富荣高科和金陵体育分别持股30%。收购公告显示，金陵乐彩2022年及2023年上半年的营收均为零，处于亏损状态，净资产仅为4.8万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8.7%。
2023年9月25日，松炀投资拟通过增资和受让股权的方式取得富荣高科62%股权，并成为后者的控股股东。同日，金陵体育发布公告拟将持有的金陵乐彩30%股权转让给富荣高科，转让价格为2750万元——这个估值跟松炀资源收购价对应的2.5亿元估值相比，可以说低得惊人，更何况控制权往往还会有一定溢价。
图源：松炀资源公告
交易完成后，王壮鹏合计控制金陵乐彩80%股权，左手通过上市公司松炀资源持有金陵乐彩20%股权，右手通过全资持股的松炀投资间接控制金陵乐彩60%股权。
这些转型收购一路刺激着松炀资源股价温吞上涨，公司大股东王壮鹏则在上涨途中密集减持。自2022年6月限售到期以来，王壮鹏已累计减持比例超10%，王壮加累计减持比例超6%。
王壮鹏减持路线图，钛媒体APP制图
此外，其质押率也一路高走，截至2024年Q1，王壮鹏持股比例为20.88%（76.9%被质押），王壮加持股比例为2.93%（100%被质押）。
今年4月10日，松炀资源再度披露一笔实控人质押公告，王壮鹏将所持股份的12.87%质押给广东澄海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占公司总股份的2.69%，当日松炀资源股价收于41元左右。
到了5月底，松炀资源再抛出公司以8287.50万元收购大股东旗下富荣高科之时，这种明晃晃的算盘被几则公告强行揭露，已经带有侮辱市场智商的意味，随之而来的只能是企业信誉与股价的双重雪崩。
这也引发另一层担忧：王壮鹏在穷尽减持、质押、占用资金等手段后已经不惜以公司信誉为代价，下一步又当何去何从？（本文首发钛媒体APP，作者 | 黄田 编辑丨刘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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