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西,有很多令人内心震颤的时刻。

比如,乡道旁的土坡上,突现一块残破的碑,刻着“李济先生发掘西阴遗址纪念碑”。它突兀地立在麦田和桃林之间,周边不见任何与考古发掘有关的迹象,甚至生活在村里的百姓也说不清楚李济是谁,去向何处。而这里,运城夏县西阴村,正是中国人独立开展现代考古的起点。往后的殷墟二里头三星堆乃至兵马俑、马王堆等考古发现都能追溯到这个源头,李济正是“中国现代考古学之父”。

比如,广阔无垠的麦地里,刨出了两块规整的方形土坑,农民们在坑里小心地挖土。戴着眼镜的专家和学生蹲在一旁刮地,不知道在仔细辨认着什么。临汾襄汾县的陶寺遗址,已经持续发掘了近半个世纪,每年的发掘结束后,土地会重新回填成庄稼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而这里在四千年前曾是黄河流域最大的都邑,在那个还没有系统性文字也没有青铜器的久远年代,这里已经诞生了龙图腾和礼乐制度,中原文化成为中华文化的核心,正是从这里萌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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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村遗址外城墙的东门址,以宁曲勿直的原则增强防卫功能,这是目前发现史前时期最规整的门址系统。供图/山西省考古研究院)

山西悠久的历史文化,往往就是这样,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山西是中国国保单位最多的省份,中国早期古建的绝大多数都在山西,所以近百年前梁思成与林徽因在山西走出的“梁林路”足以成为中国建筑史的底稿。而山西又是中原文化起源地之一,麦田和荒原之下埋藏着陶寺、东下冯、西吴壁、碧村等史前遗址。缀连起来,则是另一部未见于文字的辉煌的上古中国史。

当然,更不用说应县木塔的直冲霄汉、云冈石窟的巨物震撼、佛光寺的唐风浩荡、永乐宫的线条盛宴、飞虹塔的琉璃璀璨等,个个都是一眼千年,美不胜收。随便踏进山西的一个县,总能找到绝版的建筑、彩塑或壁画。如今在社交网络上,山西正成为一个热度逐渐上升的标签,曾经小众的访古爱好者群体,正将山西那些藏之深山的文物古迹“发掘”出来。

多年前,山西的文物保护饱受诟病。如今山西省文物部门加以整改,大批曾拒绝拍摄的古迹放下神秘姿态,敞开大门。关注也是一种保护。山西的绝美应当更加底气十足,不必羞答答。

发于2024.6.24总第1145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杂志标题:历史在这里,无处不在又不露痕迹

记者:倪伟

编辑:黄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