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季霖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三岁能背唐诗三百首，五岁会唱英文歌，从上了小学开始更是年年三好学生，班干部……
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也总是能收获其他家长羡慕的眼神。
可他们不知道，关起家门后，我对儿子的教育有多么“卷”。
我和老公都是211大学毕业，有一份世人眼中体面的工作，收入也属于中等偏上。
事事要强的我，在有了孩子之后，也不愿意妥协。
早上我们比别人早起1小时，晚上晚睡2小时，其中辛苦从不对外言说，就为了让其他人看到孩子优秀得“轻而易举”。
儿子也很给力，一直到读高中，他都是属于学校的重点尖子生。
直到他高二下学期，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关雪。
然后，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像是换了个人。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陷入了爱河。
02
我并不排斥早恋。
青涩懵懂，纯洁天真的爱情，是人会向往的本性。
我和老公也是高中同学，当年彼此暗藏心意，直到考上了期待的大学，我们才开始有了男女之间的来往。
所以我劝儿子：“把心意存在这里，等你考上大学了，妈妈不会反对你和优秀的女孩子交往。”
儿子听完，抱了抱我，感激道：“妈妈，谢谢你。”
这是他10岁以后，第一次主动抱我。
我以为自己这样刚柔并济的做法是正确的，却没想到，高二最后一次考试，儿子从年级前10，直接掉到百名开外。
我去学校找老师了解情况，这才得知，关雪样貌姣好，可惜成绩太差，也无心学业，之前她在前学校霸凌其他女同学，严重违纪，所以被家里找关系转到了这个学校。
我的儿子之所以成绩会退步，就是为了帮助关雪学习。
“季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想要帮助同学进步，这点我们也是很支持，但前提是他得先确保自己的成绩。”
“季霖妈妈，希望你回去后多给孩子做做工作，马上是最后冲刺的一年了，尽量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放在自我提升上。”
老师的话，没有挑明白说，但实际上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回家后，我让季霖跪了一整晚。
我告诉他：“立刻跟关雪划清界限，我不同意你跟她有任何往来。”
在没有“危险”的时候，我可以是一个很温柔宽宥的妈妈；但当“危险”来临，我绝对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03
整整一个暑假，我没有跟平时一样带儿子出去旅游开眼界，而是和他一起埋头在家里学习。
好在高三上学期的几次考试，他的成绩又回复到了原来的名次。
稳稳度过上学期之后，寒假，我带着他去了一趟北京玩了五天，想让他在最后冲刺前彻底放松。
在北京的那几天，他跟我说了很多心里话。
他说：“妈妈，我是真的很喜欢关雪，关雪也很喜欢我，她为了我已经在努力学习了，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考北京的大学，如果我们真的一起考上了，你能不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在那次和老师谈话之后，我私下去了解过关雪这个女孩子。
她父母离婚早，她跟了爸爸，爸爸是个公司老板，找了继母又生了两个弟弟。
关雪很可怜，但这样的家庭环境，不仅没有成为她努力的契机，反而成了她自暴自弃的借口。
她靠转学来避风头，可想而知当时的霸凌行为有多么恶劣。
我不想孩子跟这样的女生谈恋爱，我不想。
但我没有把话说死，只说：“你好好考，其他的现在暂时不要想。”
04
今年四月，发生了一件让我一辈子都后怕的事。
儿子跪在我面前，跟我说关雪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他说自己不能不负责任，他要给关雪和孩子一个说法。
我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这才强忍着没让自己发疯。
“什么时候的事？”
我这才知道，儿子从来就没跟关雪断过来往，只是从明面转到了地下。
周末他说去图书馆看书刷题，其实都是在跟关雪“约会”。
我气到发抖：“你们都只是孩子，哪里能生个孩子出来？”
儿子低着头：“关雪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做手术，她不是读书的料子，不如我们早点把孩子生了，也是完成了人生中另一件大事。”
“她身体不好就不要怀孕，不要跟你做越界的事啊！她不自爱，还指望我来替她考虑？”
“还有，你的人生大事现在只有一件，就是考大学！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儿子哭了，哭得很悲戚。
“妈妈，我受够了，如果我不会读书，考不了大学，我就不够资格做你的儿子是吗？”
“你生下我，就是为了让我考大学的，是吗？”
“我生而为人，却连享受人生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他的几连问叫我怔住了。
我的泪珠悬在眼眶，渐渐模糊了儿子的身影。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魄，我捏紧拳头，回他：“是，你说得都没错，如果你考不上大学，你就不要当我儿子了。”
儿子夺门而出，重重的关门声不仅响起在我的耳边，也震在我的心坎。
05
五月劳动节，我们一家与关雪一家见了面。
关雪的爸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扇了关雪两个耳光。
我的儿子冲在前面，恨不得替她去死的模样，看得我刺眼。
我拿出一张卡，然后起了身，深深地朝着关雪家人鞠了一躬。
“对不起，是我管教无方，才发生了这种事，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孩子们的伤害，这是我的心意，希望你们可以接受。”
我麻木地说着这些话，庆幸自己昨天一夜没睡，躲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翻来覆去地说了几千遍，这才能这么流畅的说出这些“体面话”。
老公也跟着起了身，做出跟我一样的姿态。
他也诚恳地道了歉。
关雪爸爸对自己女儿很不客气，对我们倒是态度完全相反。
“你们别这样，我这个女儿，我自己了解，她就是喜欢作贱自己！”
他转头对关雪道：“明天，不，今天下午我就带她去医院做手术，之后的事，你们家不用管了。”
“叔叔！不可以！”
我的儿子季霖挡在关雪的面前，一副护妻心切的模样。
可怜他瘦弱的身子在关雪父亲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对方一挥手，他就重重地摔倒在了一旁。
关雪立刻上前，将他扶坐起来。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痛哭着，好像我们这群大人成了最坏的恶人，在糟践他们的真心真情。
06
关雪办了休学。
我也开始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
纵然从那次之后，我的儿子再没跟我说过半句话，我也坚持着。
只要等高考考完，儿子能够读一所好大学，他进了校园，有了新生活之后，肯定会认可我的做法，理解我的苦心。
我这么盼望着，一直到高考结束，一直到成绩公布……
最后一次模拟考，儿子的名次是年级17名。
他的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晕过去了。
醒来之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教育局申请看卷子！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一直没跟我说话的儿子，这时候却笑了。
他笑得很轻蔑，带着复仇的快意。
“没问题，我故意的。”
他考了185分，连专科都读不了。
我揪着心口的肉，颤着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轻描淡写道：“你不想让我跟关雪在一起，我也不会让你如愿有一个读大学的好儿子。”
一直在儿子面前扮演慈父的老公也忍不住，狠狠打了儿子一拳。
“季霖你是不是疯了？这可是你自己的前途！你拿来跟你妈妈斗气？”
儿子无所谓的抖抖肩：“我只是要跟你们证明，我是我自己，我要做我自己的主！”
07
查分后，家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倒是儿子的脸上时刻挂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开始当着我们的面给关雪打电话，语气甜蜜，不像是高考战场上的败将，倒成了情场上得意的将军。
我和老公都很清楚，我们的儿子废了。
至少在目前来看，他在一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我们约束了他18年，再也追不上，也喊不动了。
老公跟我说：“这事交给我处理，你安心休息。”
我也不想管了。
18年，我对儿子的事，大包大揽，却换来这种结局，我真的管不了了。
老公把儿子叫到身边，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有5万块钱，密码是儿子生日。
“你已经成年了，我们作为父母，对你没有养育的义务了，这个钱，你拿去复读也好，拿去做生活费也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儿子拿了卡，没有半点犹豫，头也不回离开了家。
这是我们对他最后的期待——如果他真的能去复读，也许他还有救，我们的家还有救。
可他没有。
因为仅仅过了三天，他回家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进了自己屋子，睡觉，打游戏，玩手机。
吃饭的时候没人叫他，他却大摇大摆上桌，吃完又钻回自己的屋子。
老公去调查了卡的消费记录，儿子两天花完了5万。
其中有一笔39800元的交易出于奢侈品专柜。
老公也忍不了了，当晚扔给儿子一个行李箱，指着门外让他滚。
08
儿子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说：“我要是走了，你们就没有儿子送终了。”
这绝对不是我教出来的孩子会说的话。
他肯定是被关雪影响了，在做一些他觉得很拽，但其实错得离谱的事。
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和力气去教导、纠正他了。
我突然在这一刻，真正的死心了。
原来人对另一个人失去期待，并不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往往就是一瞬间，一秒钟的事。
我牵着老公的手，嘴角挂出一抹笑容，淡淡地对儿子说：“没关系，我和你爸爸已经做了决定，我们打算再生一个。”
“从今天起，你做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儿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他不甘地问我：“你们凭什么不管我？”
“就凭你已经18岁成年了，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你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恭喜你啊，季霖，你终于做到了，拥有了掌握自己人生的控制权。”
我越说笑得越开心，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儿子却笑不出来，他看了眼行李箱，最终低着头，在房间里收拾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箱子装满了，他又看着我和他爸爸，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倔强的抿了抿嘴唇。
最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
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儿子长大了，要离开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可无论如何，我没有预见过这一幕。
直到门关上，我才如梦初醒一般，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老公搂着我，无声地拍打着我的背，但我头顶传来的温热告诉我，他并不比我好过。
短短一年的时间，我们这个家，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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