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8月,开国少将贺东生躺在病床上,此时的他因为病重,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妻子陈玲则一直陪在身边。

“孩子们,一定要告诉孩子们他们的身世,一定……”

贺东生拉着陈玲的手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对他来说,如今孩子们都已长大,组织上安排的任务他已经完成,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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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玲看着病床上的丈夫,眼泪彻底决堤。

8月27日,贺东生在湖南长沙逝世,追悼会结束后,陈玲依照他的遗愿,将贺莺、贺军叫到身边,说道:“孩子们,其实你们真正的父亲,并不是贺东生,而是杜光华。”

两个孩子本来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中,母亲突然告知的身世让他们姐弟二人傻在了原地,这么多年深深切切感受到的父爱,居然不是来自生父,一时之间姐弟二人很难接受。

为了能够让他们姐弟二人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也为了能让他们更加了解自己的生父和养父,陈玲和他们讲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抗日英雄的父亲

“你们的生父,曾经也是一位红军英雄,只可惜……”故事还未讲完,陈玲的泪水已经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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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的讲述中,贺莺、贺军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叫杜光华。

1915年出生在四川省阆中市,家庭虽然贫困,但父母还是将他送去私塾读书,但无奈那个时候的中国,劳苦大众即便是辛苦劳作都无法满足温饱,另外还要时不时遭受到欺凌压迫,所以读书这条路因为家庭无法负担,终究还是断了。

“当时的日子,虽然过得苦,但你们的父亲却非常要强。”陈玲尘封已久的记忆被打开。

1932年10月,那时候的杜光华刚刚17岁,这时的川北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农民运动。

长久以来受到欺压和不公平待遇的农民,自发进行了武装起义,杜光华毅然参与其中,成为了游击队的成员。

后来,红四方面军进入四川,对红军的英勇事迹早有耳闻的杜光华,做梦都想参加到这支革命的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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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苏维埃政府门前来了一个少年,十七八岁模样,七尺高的身材,长久以来做苦力,练就了他魁梧的身躯。

风吹日晒让他的皮肤黝黑,但却让他的脸庞更显俊朗,粗麻编制的草鞋上沾着的泥,可以看出他是走了很久的路才来到这里。

为了能够加入红军,杜光华走了好几天的山路,才走到了这里,“我想当红军。”少年眼睛里的坚毅闪着光,他也如愿成为了一名红军。

如果说成为红军是杜光华的愿望,那么没有读完书就是他的遗憾,所以他在参军后,就争取一切休息时间学习,而这样的坚持,也让他在红军队伍里逐渐崭露头角。

班长、排长、连长,杜光华自从加入红军后,军功累累,特别是在抗日战争爆发后,更是屡立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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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卢沟桥事变,日本对我国发动侵略战争,同年9月,平型关战役杜光华再一次崭露头角,立下军功。

1938年,他所在部队的团部,在对日军的一次歼灭战中歼灭敌军600多人,而他个人就歼灭了一百多名。

这样的歼敌数量让杜光华在部队中名声大噪,转年就成为了115师343旅686团副团长。

1940年1月,杜光华接到命令要带领部队攻占山东郯城。

山东1月的天依然很冷,上级对这次战役又有着速战速决的要求,而在郯城驻扎的日军和伪军又在此地盘桓很久,工事堡垒完善,作战武器也更先进,这时候的硬碰硬显然是不明智的。

杜光华在弄清当前局势后,便向上级申请变换作战方案,请求将原来攻城的作战目标改为阻碍敌军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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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同意后,27日晚,杜光华便率领军队向日军的增援部队主动出击,这样作战方式的变化,打得敌军增援部队措手不及,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没有了增援部队,郯城内部的敌军就成为了被围在城中的困兽。

此时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杜光华一眼就看出了敌军在城中守卫薄弱环节,随后爆破、强攻一气呵成,郯城俨然成为了囊中之物,敌军被俘上千人。

从此之后,杜光华名声在外,即便是到了解放战争时期,他的名号都让很多国民党军官望而生畏。

英雄相惜

“你们的生父杜光华和养父贺东生,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之间坚固的感情也来自战场。”战争年代的故事被陈玲一页一页地翻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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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被迫进行战略转移,二万五千里长征开始了,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杜光华认识了贺东生。

相同的出身、相同投身革命的经历,让杜光华和贺东生从一见面,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

1911年贺东生出生在湖南省攸县,家里十分贫困。

为了养活家中的孩子,父母一边租种地主田地一边卖苦力,然而每年地里的收成大部分都要给地主,所以基本上辛苦了一整年,但家里人还是吃不饱穿不暖。

对于这样的家庭,读书便成为了最奢侈的事情,所以贺东生在上学一年后也辍学了,为了补贴家用,他便做了挑煤挑纸的活计。

后来全国土地革命兴起,1930年,革命之火传到了贺东生的家乡,他看着工农红军的战士们帮着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心里的敬佩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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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果断跑到征兵处,报名参军,19岁的他,第一次对以后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了想法。

只可惜长时间的营养不良,风吹日晒,让贺东生显得又瘦又小,不符合征兵标准,倔强的他,却生生地跟着红军的队伍一直走到了井冈山。

这份毅力和倔劲儿让他如愿成为了红军的一份子,随后1931年加入我党共青团。

别看贺东生又瘦又小,但打起仗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1932年2月,黄坡爆发战争。

贺东生打急眼了,直接冲到敌人的阵地中,硬生生从敌人的手里抢过来一挺重机枪,调转枪口就扫射三十多名敌人,在这样的混战中,他竟然毫发无伤。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他顺利成为了我党中的一员,并且随后参与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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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路上艰难险阻可见一斑,但即便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杜光华和贺东生依然屡立战功,而他们之间的战友情也变得逐渐深厚。

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国共第二次合作正式开始,当时贺东生和杜光华都在115师686团任职,当时贺东生是115师教导大队大队长,第686团团长,二人再次并肩作战。

在一次战争中,原本上级派给686团的任务是阻击敌人的增援,战争中作为随机部队。

然而,在敌人坚固的工事和先进的武器,让战争一下子陷入了僵局,战士们的冲锋受到阻力。

就在这时,杜光华冷静分析了战场上的局势,所以便向贺东生建议,让战斗力更强的686团成为主攻部队,将伤亡惨重的兄弟部队替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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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团长的贺东生在听取了杜光华的建议后,仔细思考后便将此建议上报给了上级,得到批准后,杜光华带头冲锋。

为了炸毁敌人坚固的工事,他就带着爆破班的同志们,在战士们的火力掩护下,直接来到敌人工事薄弱处进行爆破,生生撕开了其他战士们进攻的口子,最终顺利取得战争的胜利。

此战役过后,二人成为了生死挚友,在之后的岁月中,虽然因为职务变动天各一方,但还是会利用可传递的信息,向对方表达挂念的同时,也报平安。

福将“毛猴子”

“他们都是打架不要命的人,但说来也怪,你们的爸爸贺东生子弹都打到了棉袄上了都能毫发无伤,所以当时大家叫他‘毛猴子’,包括你们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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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玲想起曾经杜光华常常给她讲到关于贺东生“胆大包天”的行事风格。

贺东生作为军队的指挥官,指挥从来不按套路出牌,战争都开打了,指挥所里却看不见指挥官,反而在前线各个阵地来回巡视。

万一在巡视的时候,发现哪个地方打得正欢,他总会按捺不住地冲上去比划比划,警卫员都拉不住。

1943年,抗日战争时期,贺东生发现正有日军在部队监控的范围内活动,这让他十分兴奋。

当时的日军为了打击我军,正在丧心病狂地扫荡,人数自是不用多说,反观贺东生,即便发现了敌情,他却只带了不到两个排蹲守在根据地外围,这样人数的悬殊,不免让人替他捏一把汗。

“必须先掩护老百姓必须转移,大不了和他们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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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东生就这样带着不到90名八路军愣是和超过他几十倍的日军来了个正面刚,整整打了一天一夜,贺东生才收到老百姓已经转移完毕的消息。

眼见任务已经完成,贺东生转头对战士们说:“分头突围,给老子都活着出去。”

后来成功突围的战士们安全抵达安全区,唯独迟迟等不来贺东生和警卫员,要知道,他们突围出来的那座山上到处都是敌人。

贺东生已经牺牲的想法在大家的脑子里浮现,群众自发给他准备灵堂,谁承想,灵堂还没有搭完,贺东生和警卫员竟然押着一名日军俘虏出现在了安全区,整个人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

据了解,贺东生距离子弹最近的一次距离,就是敌军打在他棉袄上的一个小洞,当时他只有贴着棉袄的肚子上有轻微的擦伤,他甚至将子弹在棉袄上扣下来后,转头就加入了新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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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东生在战争中的好运气就连林彪都十分佩服,他经常会在看到贺东生时,笑着调侃一句:“这个毛猴子还活着呢?”

但他的好战友,杜光华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气。

解放战争时,杜光华被派到东北指挥战役,在同国民党的对弈中,他和身边的警卫员被敌军投射到脚边的炸弹炸死,以身殉国,年仅32岁。

特别的嘱托

“刚刚知道你们生父去世的消息,我差点都活不下去。”

那年,解放战争正是关键时期,为了不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所以并没有公开杜光华去世的消息,但作为家属的陈玲还是被部队及时通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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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贺莺只有16个月,贺军还在我的肚子里,当时已经6个月了,你们生父的离世,几乎带走了我所有活下去的勇气。”那是陈玲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为了能给陈玲活下去的希望,同时也为了保住烈士的骨肉,组织想到了杜光华的挚友贺东生。

但这样的提议太过于突然,组织当时在慎重考虑后,决定先找贺东生谈一谈,试探一下他的想法。

谁想到,贺东生听到组织要给他介绍对象,便一口回绝了:“仗都没打完呢,结啥子婚。”

组织上的一听,又想到贺东生那宁舍不弯的性子,索性就将杜光华去世的消息直接告诉了他。

得知挚友离世,贺东生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组织上的人见状便挑明找他谈话的目的:“贺东生同志,杜光华同志不在了,但是留下了孤儿寡母无人照料,组织上想将这个任务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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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直拒绝成家的贺东生,在了解完事情的全部经过后,也深知自己是照顾他们母子三人的最佳人选,于是便坚定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贺东生和陈玲在相互了解后便结为了夫妇,结婚当日,陈玲曾经十分愧疚地对贺东生说道:“我很抱歉,终究是连累你了。”

没承想一向在带兵时粗鲁惯了的贺东生却说道:“杜师长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

在往后的日子里,贺东生无时无刻不在践行着自己的承诺,不但对陈玲关爱有加,同时还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在外人眼里,他们夫妇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在贺东生部下的眼中,平时脾气暴躁的司令员,在面对两个孩子时,却温柔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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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够让两个孩子健康成长,他给两个孩子起名为贺莺、贺军,一家四口幸福又和谐。

在两个孩子长大后,贺东生一直都有想要跟孩子们坦白身世的想法,但一直都被陈玲拒绝,她怕孩子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一直到贺东生87岁离世才被公开。

战争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不会过问你的背景,不会管你是否还有牵挂,只要它来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失去生命。

然而在有血有肉,重感情讲义气的中国人眼里,即便是在那些战火纷飞的岁月中,依然有可贵的感情在温暖着被刀枪伤过的心。

于贺东生而言,儿时红军的出现是救赎,于杜光华而言,参军打仗是救赎,于陈玲而言,被呵护一生是救赎,而对贺莺、贺军来说,生父是英雄是救赎,养父如山一般的父爱更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