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拿破仑兵败莫斯科普遍被人们认为是帝国霸业的转折点。很多人对此的解读是皇帝为了统一欧洲出师未捷身先死。然而真实历史果真如此吗？
一、被打到谈判桌的沙皇
拿破仑与沙皇俄国的关系可以追溯到保罗一世时期。保罗一世是叶卡捷琳娜大帝的独生子。1796年叶皇过早离开了俄罗斯人民，叛逆少年保罗继承了母亲留下的皇位。可保罗一世丝毫没有继承她娘的雄才大略，反而跟他那个死鬼老爹彼得三世一个德行。
彼得当年在七年战争中背弃国家利益，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偶像腓特烈大帝于倒悬之际，如果不是这个神操作，今天的德国大概率是不会存在的。
彼得相比他爹也不遑多让，他继位之初俄国大臣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帮他说服奥斯曼苏丹一起联手制霸地中海。
要知道为了西出地中海这事，俄土两国已经打了六次俄土战争，死伤不可计数，眼瞅着百年之功唾手可得，结果这老哥居然要联合拿破仑一起围殴奥斯曼，直接把人家苏丹整得怀疑人生。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无他，就是单纯想体验一把跟战神并肩作战的快感。他爹是哈德，他呢，哈法。
保罗活着的时候，法俄关系不说如胶似漆，至少也是相亲相爱。当时法国是俄国制霸欧洲的头号竞争对手，保罗这种玩法无异于是在拿国家利益开玩笑。他爹上次因为哈德大失人心，结果被老婆篡位。他也不知道吸取点教训，结果毫无意外地遇刺了。
1801年保罗驾崩后，皇位传到了他的儿子亚历山大一世手上。亚历山大一世一上来就修正了保罗时代的亲法政策，改为全面仇法。自此之后，欧洲反法同盟大家庭又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1805年，俄国在搅屎棍大英帝国的鼓捣下参加了第三次反法同盟，军事小白亚历山大御驾亲征讨伐拿破仑。结果奥斯特里茨一役拿破仑一战封神，俄军丢下21000具尸体灰溜溜跑回国内舔伤口去了。
转过年来，普鲁士在英国的挑唆下当出头鸟挑起了第四次反法同盟，亚历山大一如既往地踊跃报名。结果拿破仑先是在耶拿会战打断了普鲁士的脊梁骨，急匆匆赶来的亚历山大不信邪，又想冲上来跟拿破仑过两招，结果在弗利德兰一战又被拿破仑打得满地找牙。
不过奇怪的是，这一仗之后，俄罗斯以战败国的身份竟然得到战胜国的待遇。
拿破仑特地跟沙皇在涅曼河上会面签订了《提西特尔条约》，拿皇把从普鲁士那里抢来的别洛斯托克地区赠送给亚历山大一世换取两国和平。亚历山大承诺从此跟搅屎棍一刀两断不再掺和反法同盟。
拿破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答案是为了避免两线作战。
当时英国花重金支持西班牙的反抗运动使得法国三十万大军陷于西班牙战场。俄国体量庞大，输个十次八次都不成问题。如果继续这么纠缠不休，法国迟早陷于两线作战的困境被活活拖死。
二、不可调和的波兰问题
当然，拿破仑不会相信一纸条约就能束缚沙俄。他打算给法俄之间建立一道防火墙，这道墙就是国际作死小能手：波兰。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波兰的现状，1772年，波兰被叶沙皇联合普鲁士和奥地利一起瓜分，只留下弹丸之地保留社稷香火，就这弹丸之地也还被迫成为了三大流氓的保护国。
1793年，路易十六被砍头，欧洲君主组成第一次反法同盟围剿法国大革命。大波波企图趁机起兵收复失地，结果惨遭镇压直接灭国。
拿破仑跟亚历山大会晤的时候，沙皇心中已经毫无波兰了。
现在曾经迫害大波波的三个大坏蛋里，奥地利已经拜倒在拿破仑石榴裙下，普鲁士刚刚被拿破仑废了武功。于是拿破仑就跟亚历山大商量，为了法俄两国万世友好，要不我们就恢复华沙大公国，让它当我们之间的缓冲国吧！
亚历山大被拿破仑恩威并施只好咬牙答应。但在执行上一直都拖拖拉拉。大波波虽然托拿皇天恩再次复国，但是领土只有普占跟奥占的部分，亚历山大一直揣着俄占区不肯归还。
最后实在拖不了了，他就派人去找拿破仑说，要不我去找英国人说情让他永远不要再组建反法同盟，作为回报咱们永远都别再谈归还失地的事好不？
拿破仑很清楚他肯定会失败，英国人制衡欧洲的战略岂会因为区区一个沙皇的话而动摇？不过让英国人得罪俄罗斯的机会也不容错过，于是便满口答应了。
果不其然，打脸的事情很快来了，1809年，英国再次撺掇奥地利背刺法国，结果再次惨败。
随着两国的利益冲突日益凸现，亚历山大一世开始公开违约在波兰俄占区修工事。法俄似乎不可避免地要再次走向冲突边缘了。
但拿破仑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他选择了在华沙大公国问题上息事宁人。他的办法是绥靖和搁置争议。比如法国报纸上在谈论华沙大公国的时候一律避免出现波兰等字眼刺激俄国人。又比如派遣跟沙皇私交甚好的科兰古公爵出使俄罗斯，表达自己搁置争议的意思。
可亚历山大要的并不是什么搁置争议相信后人智慧，他要的是勿贻子孙忧。
波兰问题必须要明明白白地确立下来。在跟科兰古公爵的会谈中，他要求对方明确承诺放弃重建波兰。科兰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答应了。
这可把拿破仑坑惨了，因为科兰古的行为让他失去了搞战略模糊的空间。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个二选一的选项，这要是违约吧，那就彻底把俄罗斯得罪死了。要是答应吧，那拿破仑将会在欧洲大陆颜面尽失，他本就是靠着威权强行压制欧陆，一旦让步，欧洲那帮小弟肯定觉得沙皇又高又硬，看，就连不可一世的拿皇都得卖咱俄哥面子。如果欧陆诸侯失去了对法国的敬畏之心，以后会发生点什么可想而知。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拿破仑还是在努力避免战争，1811年初，他给亚历山大去信恳切地说道：我知道你正在备战，而且是在针对我。但我是为了我们两国共同的利益而对抗英国，法国没有必要攻击俄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逼我对付你，我知道战争可能无法避免，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发这样的事情，我觉得你并不是想要真的发动战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亚历山大的态度很干脆，别给老子来这套，说破大天去就要你一句话：波兰让是不让？
拿破仑当然不能让啊！不久之后，得不到满意回复的亚历山大又干了一件拿破仑万难容忍的事：他公开违反大陆封锁政策，私自跟英国通商。
三、大陆封锁政策
大陆封锁政策是拿破仑旨在维护法国资产阶级的一项重要措施。
当时英国工业革命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而以法国为首的欧陆工业革命却进展缓慢，拿破仑当政时小生产仍占据法国经济的主体，大工业还处于萌芽阶段。这导致英国物美价廉的工业可以轻松占据欧洲市场。这无异于挤占了法国工业的生存空间。因为市场是用来浇灌工业之树的肥料，没有市场的哺育，工业绝对发展不起来的。
再加上英国一向与法国为敌，拿破仑岂能继续容忍这种资敌的事？
拿皇心一横干脆对英国关闭整个欧洲市场，以后欧陆诸国只能买我法国的货，这相当于用整个欧洲的市场去孕育法国的工业。至于代价，则是欧洲老百姓以后买不了物美价廉的英国货，只能去买劣质昂贵的法国货。
时间一久，欧洲人民渐渐就忍受不了了。而拿破仑终究不是欧始皇，他对欧陆的控制力没那么强大，做不到满清那种片板不得下海的效果。于是各种走私活动开始日渐猖獗。
当年会谈的时候，沙皇曾答应实行大陆封锁政策，这相当于变相给拿破仑这个霸主纳贡了。现在老子不认你这个带头大哥了，还有什么必要给你纳贡？
拿破仑之所以能封锁英国，那是因为英欧贸易走的都是海路，虽然欧陆海岸线漫长，但只需要控制住有限的几十个港口就行了。可如果英国货通过俄国作为中转站流入欧洲，那么法俄如此漫长的陆地边境线根本防不住呀！
如果不打掉俄国这个出头鸟，那么日后必有效尤者。如果大陆封锁政策失败，将有无数法国人的饭碗被砸。那市民阶层还会继续支持拿破仑吗？
历史没有给拿破仑留下多少选择空间，他除了放弃波兰挽回俄国芳心之外，就只剩下东征这一个选项了。
文史君说
拿破仑东征俄罗斯并不是很多人所理解的那种秦始皇式的统一战争。他从来就没想过统一欧洲，拿破仑的真实目的还是想要效仿第四次反法同盟时期那样以斗争求和平，把沙皇重新逼到谈判桌上。拿破仑深知自己没法吞并俄国，所以东征大军进入莫斯科后，他啥也没干就在那里一直傻傻地等候沙皇前来谈判，结果因此错失了宝贵的逃生窗口。
参考文献
[英]安德鲁·罗伯茨(Andrew Roberts)，苏然译：《拿破仑大帝（全2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
（作者：浩然文史·西北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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