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宏
“睡！睡！睡！早死两年有多少觉不够你睡的？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喝酒，你还能干点什么？”一大早，坐地炮就开始叫骂还在睡觉的霍青皮。
霍青皮也不示弱，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地回以颜色：“你那臭嘴怎么还不长钉？钉死你得了！”
像这种吵嘴架，在霍青皮和坐地炮两口子之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听过去他们的邻里说，以前他俩不这样。自从本村棚改项目圈起围档，坐地炮就调转了炮口，直接对内，三天两头朝自己的丈夫霍青皮开炮。霍青皮还有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诉呢，所以就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谁都想把怨气朝着对方撒出来。
霍青皮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是应了那句俗话：脚上的泡——自己走的。
五年前，村里受惠棚改政策，启动了平改楼项目，村民们都很支持。全村需要盖9栋楼房，霍家宅院，有一亩多地，按设计方案，他家正处在一座楼基中心。这是一个砸到脑袋上的大馅饼，霍青皮岂可轻易放过？霍青皮乐得整天晃着膀子在街上走，回到家里，老婆坐地炮也顿顿给他炒俩小菜，伺候着让他喝酒。
按照政策分配和补偿方案，霍家的几间老屋和他自己搭盖的一片鸡窝狗洞，也应该得到3套楼房和80万元补偿款。这在村里也是前几名的。可是村里第一批签约，说好了的，奖励10万元，优先选房，霍家置之不理；第二批签约，答应送装修，他家仍是无动于衷。
霍青皮和他那坐地炮老婆，在钱财上都是一路货色，人心不足蛇吞象，粘上谁，不死也会脱层皮。
村委会、拆迁指挥部和开发商三部门组成了专门工作组找他们协商，几经讨价，开发商应允可以给他家宽限到5套楼房，180万元。霍青皮和坐地炮两口子还是不行。坐地炮说：“房子面积可以接受，补偿款让人用筐往我家里背，我看着行，就行了。”
霍青皮说：“不用筐背也行，成捆的百元大钞，挨个往我家堂屋地上码，码满了就够了。”来人一看他们说的不靠谱，一个个全站起来走了。
霍家儿子对他父母的做法都看不惯了，说他俩这样闹下去不会有好结果。霍青皮说：“你懂什么，这和做买卖一样，这叫宁肯要跑了，不能要少了。我们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只要他们看上了咱们的地盘，就还会回来。”
等啊，等，一等就是半年。没等来别的，等来了施工人员建围档，接着等来了几台挖掘机。在围挡没圈到霍家之前，霍青皮还做着发财梦。等到了他家附近，围挡突然拐了一个弯儿，把他家甩出去了，这可把这两口子闹懵了。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开发商把设计方案改了。霍青皮和坐地炮两口子知道了这件事，如五雷轰顶，又像是被人摘去了心肝，晕哉，空哉。两口子在家大眼瞪小眼，真正傻了眼。
“你吃了愣鸟蛋了？还不快去找找他们！原来的条件咱们都答应。”坐地炮催促着霍青皮。
霍青皮从村里找到城里，见到了几个在外租房的村两委班子成员，说是自己已经同意了开发商提出的补偿方案，所见之人，几乎都是同样的动作：两手一摊，晚了。
霍青皮又找到工程指挥部，那里的答复是，只负责工程进度和工程质量，工程设计和拆迁补偿不归他们管。
霍青皮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东奔西走，上蹿下跳，好不容易见到了开发商一位负责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开发商回答得更好：“要想让我们改方案，让你老婆用筐成捆的票子往公司背，我们看着行了，就不背了；或者是成捆的票子往我们办公室的地上码，码满了，我们就改。”
这事闹成了这样，能怨谁呢？霍青皮回到家，把他所找的情况告诉给坐地炮，两口子无言以对。从这之后，双方之间越发谁看谁都不顺眼，张嘴闭嘴就都没有了好言语。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施工项目开工不久，霍家的水、电全断了，霍青皮又是七转八转找电工，找村委会成员。人家告诉他，自从外出租房后，自己就卸任了。霍青皮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请人在自家院子里打了一口30米深的水井，并配备了一台小型发电机，照明、抽水。
紧接着，又遇到了大气环境治理，做饭取暖不让烧煤了。买不到煤，只能靠液化气抗着。费用再大，也只能打掉牙咽肚子里。
眼看着小区一天一个样地建好了，乡亲们也陆续地搬了回来，邻里相见，有人告诉霍青皮，自家住几楼，几单元，几门，霍青皮听到这些话，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
小区成立了物业公司，建立了业委会，坐地炮要霍青皮去联系水、电、燃气事宜。小区物业和管委会的答复是：你家不属于该小区业主，你们一家人的身份还属于原来的村民，要解决问题，还应该去找村委会，而村委会早已经不存在了。此时的霍青皮才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叫天不语，叫地不灵，急不得恼不得。
最让霍青皮闹心的还是他的儿子。眼看儿子已经到了交朋友的年龄，谈了几个，开始人家都是奔着棚改村来的，仔细一了解，知道了他家是钉子户，没楼，没钱，没汽车，虽说院落宅基不小，但人家一看这条件，也都摇手拜拜了。霍青皮的儿子一气之下，远走深圳打工去了，过年都没有回家。
看着相隔一层铁栅栏内，小区村民高兴、快乐地在小区生活，霍青皮和坐地炮这两口子不知道是羞？是臊？是悔？还是恨？真是去死的心都有。
【作者简介】马宏，男，笔名：马修。1955年11月生于京西长辛店。祖籍河北涿州，北京铁路干部退休。北京市房山区作协会员，中国老年大学官方网站特约专栏作者，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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