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豪兄 讲述/向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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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对于我来说，是难熬的一年。
我开了近十年的小工厂，订单少了八成，不足以维持工厂开销，工厂处于半停工状态，花老本投资的机器几乎成了废铁。
每天一睁眼，钱哗啦啦流出去，厂房租金、工人工资雷打不动，外面欠的货款收不回，资金捉襟见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眼看实在维持不下去了，我只能及时止损，关掉工厂，付了工人工资，仍欠了部分供应商的钱，别人欠我的钱又不给，我走上了漫漫讨债之路。
每天躺在床上，我心力交瘁，夜不能寐。
眼看到了年底，一家人的生活费都成问题，看到妻子憔悴的眼神，我十分愧疚，恨自己没本事，把一家人拖入深渊。
妻子把结婚时的金手镯、金戒指拿去卖了，过年费用有了，先过了这个年再说。
我本来不打算回老家过年，无颜面对父母，他们这么大年纪还在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操心，我害怕看到他们忧伤的眼神。
后来一想，不管自己过得怎么样，还是回去看下年迈的父母，陪他们过个年就走，尽下为人子女的义务。
而且，以前我风光时，帮过哥哥弟弟很多，也帮过亲戚朋友，回去顺便向他们开下口，看能不能借到一些钱，帮我渡过难关。
为节省费用，我决定一个人坐火车回老家过年，看看父母。而且妻子心情不好，不愿回老家，她和儿子就留下来，在外地过年。
一路奔波，回到老家，父母身体还硬朗，他们单独开伙做饭，我陪他们吃饭，陪他们聊聊天，陪父亲喝喝酒，让浓浓的亲情抚慰我这个游子失意的心。
我也分别去哥哥和弟弟家吃了几餐饭，气氛还算融洽。父母平时在家里也靠他们照顾，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对他们的付出心存感激。
他们知道我的情况，劝我后面的路走稳一些，不要冲动行事，让家里人担心。
喝了几杯酒后，趁着酒意，我开口向他们借钱，三两万也行，一两万也行，帮我度过眼前的难关。
哥哥为难地说：“荣生，你也知道，你侄儿刚在城里按揭买了房，每月还要还房贷，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弟弟则说：“哥，不是我不帮你，我孩子多，负担重，全靠我一个人赚钱养家，又全款买了一辆代步车，确实没办法帮到你。”
他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农村人养家糊口，赚钱不容易。
后来几天，哥哥和弟弟有意无意避着我，我知道，我们是亲兄弟，他们不能借钱给我，也觉得有些尴尬。
但我寒心的是，他们每人想办法借我一两万元钱，我相信还是没问题。他们不愿意借，担心我这边是个无底洞，我也没办法。
几天后，我又去我曾经帮过的亲戚家借钱，他们也是找理由推托了，我只好无功而返。
我失望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心里郁闷。
想到当初风光时，我意气风发，出手大方，帮了哥哥和弟弟很多，也帮了亲戚朋友，事到临头，却没有人伸出援手，我感到世态炎凉，不由黯然神伤。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房间，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对我说：“荣生，我和你的爸爸年纪大了，也赚不到钱了，这是一万元钱，是你们兄弟三个以前给我们的零用钱，慢慢聚下来的，你先拿去救个急，我们也帮不了大忙，不要对你哥哥和弟弟说。”
我推托不要，怎么好意思要两个老人的钱？
母亲把钱放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我房间。
我泪眼朦胧，在父母眼里，儿子是他们永远的牵挂，也只有父母，才会对自己的孩子无私付出。
虽然父母给的钱仅仅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但他们对我无私的爱让我感动，让我鼓起信心，一定要走出人生低谷，让他们少为儿子操心。
农历二十八，全家人吃了年饭，我对父母说，陪了他们一阵子了，本来打算陪他们过完年再走，想到我妻儿在外地很冷清，这个年难过，心情也不好，我还是回去陪他们过年。老家毕竟还有哥哥弟弟两家人在父母面前走动，一起吃饭，不会觉得冷清。
父母体谅我，让我早点走，赶在除夕夜前回到外地的家。
农历二十九的中午，我和哥哥弟弟说了一声，向父母告别。
父母一再嘱咐我，不要心急，谁都要难熬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过了这道坎。
看着他们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皱纹，想到他们辛苦了一辈子，老来还为我的事操心，我心里百感交集。
我噙着眼泪，点了点头，背起行李，走出家门。
一路上，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对前途一片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走到村口，突然身后有人喊我：“荣生。”
我回头一看，是村里的发小家旺，他头发乱糟糟的，衣着朴素，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和家旺儿时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他家里条件不好，读完初中就没读了，回家务农。
后来我去外地读书就业，直至自己创业，和他联系少了，但每次回老家遇见他，都会聊上几句。
在我风光的那几年，他一般不会主动找我，就是有一年他儿子治病，向我借了一万元钱，当时还很不好意思，次年过年就把钱还给我了。
早两天我在村里见过他，聊了一会儿，他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但我知道他孩子多，有个孩子还有残疾，家里困难，也赚不到什么钱，自然也不会开口向他借钱。
家旺问我：“准备走了吗？不在家过年吗？”
我苦笑一声，说老婆孩子在外地也冷清，回来看看父母就行了，不在家过年了。
家旺解开外套的扣子，在里面摸了半天，摸出一张报纸包住的东西，递给我，对我说：“刚从建筑工地讨回一点工钱，这是一万元钱，帮不了什么大忙，你先拿去用，凑个数。”
我连忙推托，说道：“家旺，使不得，你家里也不好过，我不能要你的钱。”
家旺把钱塞到我手上，说道：“荣生，拿着，不要嫌少，没关系的。我总是想起那年我儿子生病，幸亏你借钱给我，不然就难办了。我家里年货都办齐了，孩子的新衣服也买了，家里不缺什么。倒是你，不要想太多，要注意身体，相信你一定会渡过难关。”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我脸庞滑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后来的日子，我从小生意做起，小打小闹，渐渐有了起色，度过了人生的那段低谷。
如今日子好过了，我从忘记不了父母对我无私的爱，也忘记不了发小家旺对我的真挚感情和帮助，此生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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