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母亲家的客厅里，浑身发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满现金的信封。我原本是来给母亲送钱的，可刚才无意中听到的对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奶奶，我真的很担心结婚的事。现在彩礼太贵了，我怕凑不够钱。”我听到我侄子小军愁眉苦脸地说。
“傻孩子，你担心什么？”母亲的声音温柔慈爱，“奶奶这些年可没闲着。你姑姑给我的那些钱，我都存起来了。这些年攒了不少呢，都是给你准备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人朝我胸口重重地打了一拳。
“你放心，要是还不够，奶奶再找你姑姑要。她那么有钱，怎么样也能凑够你的彩礼钱。”母亲继续说道，语气里满是笃定。
我站在原地，浑身发冷。三十年来，我省吃俭用给母亲的钱，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我感到一阵眩晕，连忙扶住了墙壁。
就在这时，门开了。母亲和小军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芳，你来啦？”母亲看到我，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怎么站在这儿不出声啊？”
我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挤出一丝微笑：“刚到，不想打扰你们。”
小军也笑着跟我打招呼：“姑姑好。”
我机械地点点头，把手里的信封递给母亲：“妈，这是这个月的钱。”
母亲接过信封，笑得更灿烂了：“小芳啊，你真孝顺。对了，你侄子要结婚了，准备彩礼的事，你得多帮衬点啊。”
我感到一阵眩晕，勉强应了一声，便匆匆告辞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听到的对话。三十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尽孝道，却不知道竟然成了母亲偏心的工具。
回到家里，我丈夫王建国正在看电视。看到我脸色不好，他关切地问：“小芳，怎么了？去你妈那儿又受气了？”
我摇摇头，坐在沙发上，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说着说着，我忍不住泪如雨下。
建国听完，叹了口气，轻轻拍着我的背：“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你这些年给你妈那么多钱，她总说不够用。可每次去你弟弟家，东西比我们家还好。”
我擦了擦眼泪，苦笑道：“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孝顺，原来是我太傻了。”
建国握住我的手：“小芳，你不傻。你只是太善良，太想做个好女儿了。”
我靠在建国肩上，回想起这三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是1994年，我刚结婚不久。母亲来我家，看到我们新买的电视机，眼睛都亮了。
“小芳啊，你们日子过得真不错。”母亲笑着说，“你弟弟家里还没有彩电呢。”
我心里一软，当即决定每个月给母亲一些钱。起初只是200元，但随着物价上涨，这个数字逐年增加。到现在，我每月给母亲的钱已经达到了2000元。
而我和建国，这些年一直过着节俭的生活。我们的工资不高，退休金更是微薄。为了能给母亲更多的钱，我们省吃俭用，很少外出旅游，也不买贵重物品。
每逢过年过节，我都会给母亲准备红包和礼物。春节时，我会买最好的保暖衣；母亲节时，我会买进口的保健品；母亲生日时，我会买最新的智能家电。
我总是想，母亲年纪大了，应该让她晚年过得舒适些。每次看到母亲离开时大包小包的样子，我心里都充满了欣慰。
然而，我渐渐发现，母亲带走的大部分东西最终都到了弟弟家。
“你弟弟工资少，孩子们上学花钱。”母亲总是这样解释。我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理解母亲疼爱小儿子的心情。
就这样，年复一年，我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孝道”。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所谓的孝顺，不过是在成全母亲偏心的行为。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回想这些年来的付出，我突然感到一阵悲凉。我不是在尽孝，而是在成全母亲偏心的行为。
第二天一早，我给母亲打了电话。
“妈，我有话要跟您说。”我深吸一口气，“从下个月开始，我只会给您800元的基本赡养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母亲的哭声。“小芳，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亲妈啊！你要是不给钱，我上哪里去？”
我平静地回答：“妈，800元足够您的基本生活了。这些年我给您的钱，您不是都存起来了吗？”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继续说道：“妈，我知道您偏心弟弟。但是，我和建国这些年省吃俭用给您的钱，不是让您去资助弟弟家的。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还要为将来养老做准备。”
母亲开始啜泣，说我不孝，说我不体谅她疼爱孙子的心。但这次，我没有心软。
“妈，我会尽一个女儿的责任，保证您基本的生活。但是额外的开支，请您找弟弟。毕竟，您存的钱都是给他们准备的。”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我长舒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一些人觉得我不孝。但对我来说，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建国的交代。
当晚，我和建国长谈。他一直支持我，但也承受了很大的经济压力。“小芳，你终于想通了。”他握着我的手说，“我们也该为自己的晚年考虑了。”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不断打电话来，时而哭泣，时而责骂。我弟弟李明也打来电话，指责我不孝顺，说我不体谅母亲的难处。但我始终坚持自己的决定。
“明，妈这些年存的钱不少了，你们用那些钱不就行了吗？”我反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传来李明恼怒的声音：“姐，你怎么能这样？那是妈的钱，你凭什么管？”
我冷笑一声：“那钱本来就是我给的。现在我只给妈基本的赡养费，你们要是觉得不够，就自己多出点。”
慢慢地，母亲的电话少了，我和弟弟家的关系也变得疏远。有时候，我会感到一丝孤独和失落。但更多的时候，我感到无比轻松。
我开始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享受生活，和建国一起规划未来。我们报名了太极班，计划明年去欧洲旅行。
有一天，我在公园里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同学李红。她惊讶地看着我：“小芳，你变了好多啊！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我笑了笑：“可能是最近心情好吧。”
李红好奇地问：“听说你一直在照顾你妈，怎么有时间来学太极了？”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我终于学会了爱自己。”
看着李红疑惑的眼神，我缓缓道来这些年的经历。说到最后，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你知道吗，我现在才明白，孝顺不等于无条件的付出。真正的孝顺，是在尽责的同时也尊重自己。”
李红听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小芳，你做得对。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是啊，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55岁的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个决定让我失去了一些，但我获得了自由和内心的平静。现在的我，不再为讨好别人而活，而是开始珍惜自己的人生。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路边的银杏树叶开始泛黄。秋天来了，树叶终究要落下。但我知道，来年春天，这些树会长出新的嫩叶。我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或许是迟来的觉醒，但我相信，总比永远活在愧疚和委屈中要好。我抬头看着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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