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手里紧攥着那张刚开出的护工费账单，心里翻江倒海。
儿子王远航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爸不是在吗？，让他照顾你不就行了吗？非要请什么护工，浪费那么多钱！”
我苦笑着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六十三岁的我，曾经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小学数学老师，如今却像个多余的人，连住院都成了儿子眼中的负担。
护工小李走过来，轻声问道：“王阿姨，您没事吧？要不要我扶您回病房？”
我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小李，你去忙吧。我再站会儿。”
看着小李离开的背影，我的思绪不禁飘回了过去。
1977年，我考上了中师，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小学数学老师。那时候，我满怀热情地站在讲台上，看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记得刚开始教书时，我经常为了备课熬到深夜。
我的丈夫李大军，当时还是我的男朋友，常常劝我：“芳芳，别太拼了，注意身体。”
但我总是笑着回答：“没事的，这些孩子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得对得起他们啊。”
婚后不久，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王远航。那时候，我白天教书，晚上照顾孩子，虽然辛苦，但生活充实而幸福。
我常常想，等王远航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教育他，让他成为一个有责任心、懂得感恩的人。
岁月匆匆，转眼间我已经教书三十多年。期间，我见证了无数学生的成长，也收获了许多荣誉和赞誉。
退休那天，我的学生们排着长队来送别，有人含着泪说：“王老师，您教会了我们的不仅仅是数学，更是做人的道理。”
那一刻，我感到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退休后，我本想好好享受一下晚年生活，陪陪老伴，看看书，种种花。但儿子王远航和儿媳董倩很快就有了孩子，他们忙于工作，便把照顾孙子的重任交给了我。
起初，我和老伴李大军都很高兴能帮上忙。我每天接送孙子上下学，做饭洗衣，打理家务。退休金也大部分用来补贴家用。我想，这样能减轻儿子儿媳的负担，让他们安心工作。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今年已经63岁的我，身体大不如前。有时候弯腰系鞋带都会感到腰酸背痛。
但每当我想要休息一下时，儿媳董倩总会说：“妈，您不是退休了吗？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帮我们带带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我心里清楚，他们已经把我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应当。我不止一次地想和他们谈谈，但每次看到孙子天真的笑脸，我就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那个雨天，命运给了我当头一棒。
那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去接孙子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撑着伞，牵着孙子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人行道上。
就在快要到家的时候，一辆电动车从旁边呼啸而过，车把手勾住了我的雨伞。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磕在了路沿上。
“奶奶！奶奶！”孙子的哭喊声在耳边回荡，我强忍着疼痛，安慰着他：“奶奶没事，别怕。”
路人帮忙叫了救护车，我被送到了医院。检查结果显示，我的膝盖骨裂了，需要住院治疗。
当晚，王远航和董倩匆忙赶到医院。我以为他们会留下来照顾我，但王远航说他加班走不开，董倩则说她妈妈生病了，她得回娘家照顾。他们草草地安顿了我，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隔壁床的老太太问我：“妹子，你家人呢？怎么没人照顾你？”
我勉强笑了笑，说：“他们都忙，我自己可以的。”
但事实上，我根本不能自理。上厕所要人扶，吃饭要人喂，连翻身都困难。我只好请了护工。当我把这件事告诉王远航、让他帮我垫付一下护工费时，他的反应让我心凉了半截。
“爸不是在吗？让他照顾你，请啥护工？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
我哽咽着说：“明明，妈不是故意要花钱的。我真的没办法自己照顾自己。你爸年纪也大了，照顾我会很吃力的。”
王远航却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行了，您就是太爱计较了。我们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天天来医院啊？您就忍忍吧，很快就能出院了。”
那一刻，我感到一阵心痛，比膝盖的疼痛更甚。我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这个家付出，却从未得到真正的尊重和感恩。
出院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挂失了社保卡，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对老伴说：“老李，咱们回老家吧。”
李大军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好，听你的。”
我们没有告诉王远航，直接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直到到达目的地，我才给王远航发了条短信：“我和你爸回老家了，以后不用麻烦你们了。”
电话很快就打来了。王远航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走就走了？小浩还等着你接送呢！”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明明，妈已经尽力了。这些年，我们付出了那么多，但你们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我们的感受。我们老了，需要休息了。以后，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安排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董倩的声音：“妈，您别任性了。您回来吧，我们还指望您照顾小浩呢。再说了，您的退休金不是一直在补贴我们家用吗？您这一走，我们怎么办？”
我苦笑了一下，说：“董倩，那是我的退休金，不是你们的。我和你爸这把年纪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你们都是年轻人，应该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挂掉电话后，我长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李大军握住我的手，轻声说：“芳芳，你做得对。我们也该为自己活活了。”
我们在老家租了一间小屋，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早上，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步，然后买些新鲜的蔬菜回来做饭。下午，我会看看书，李大军则喜欢在院子里种些花草。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看着星星，聊聊过去，谈谈未来。
有时候，我会想起王远航小时候的样子，想起教书时那些可爱的学生们。我并不后悔自己付出的一切，只是感叹岁月无情，人心易变。
一个月后，王远航又打来电话，语气软了下来：“妈，您和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浩总是问奶奶去哪里了。”
我温和地说：“远航，妈已经尽力了。现在，该你们自己照顾好小浩了。我和你爸会好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放下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涌起一种释然。我知道，我终于为自己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也许早就该做的决定。
李大军走过来，轻轻搂住我的肩膀：“芳芳，别难过。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我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是啊，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远处亮起。我和李大军坐在院子里，静静地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会有困难，可能会有孤独，但我们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坎坷，我不禁感慨万千。从年轻时的热血沸腾，到中年时的任劳任怨，再到现在的苦涩觉醒，我的人生似乎完成了一个完整的轮回。
我曾经以为，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关爱就一定会得到感恩。但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是亲人之间的爱，也需要用心经营。
现在，我终于学会了爱自己。我不再是那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妈，不再是那个随叫随到的保姆，而是一个有自己想法、有自己生活的独立个体。这种改变，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有时候，我会收到王远航发来的照片，看到小浩一天天长大。我的心里仍然有一丝牵挂，但我知道，这是他们该学会承担的责任。我和李大军，已经尽了我们这一辈子的责任，现在是时候放手了。
躺平，对我来说，不是放弃，而是重新站起来。它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价值，让我明白了幸福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
今天，我依旧是那个爱笑的王芳，只是笑容背后，多了一份沧桑和智慧。我知道，人生没有大团圆的结局，但只要我们勇敢地为自己而活，就一定能写出属于自己的精彩故事。
夜深了，我和李大军相视一笑，携手走进了我们温馨的小屋。明天，又将是崭新的一天。我们或许会去附近的湖边钓鱼，或许会学习插花，又或许只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但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会珍惜当下，活在当下。
因为我们明白，这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人生。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