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25军)副军长期间一直受打击、排挤,打仗有我的份,跑路有我的份,别的权力没有。有一天,部队两顿饭没吃,我决定给每个单位发一块钱买南瓜吃,还差13块钱,我让人到军部经理处去支,他们说要有军长、政委的信才行……我深感我这个副军长是有其名,无其实,工作实在难做。

这是开国大将徐海东在自己的生平自述中回忆的一段历史,想起这段经历,这位战功赫赫、勇猛善战,被人称为“徐老虎”的开国元勋不免心情沉重,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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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徐海东出生于湖北黄陂县一个几代以烧制窑器为业的贫苦家庭中,是开国将帅中少有的工人阶级出身,他也被许多人称为中国的“夏伯阳”。

这个苦大仇深的窑工,因为参加了革命,他的家族先后有60多人被反动派杀害。

虽然家境贫寒,但徐海东在9岁时还是被望子成龙的父母咬牙送进了他舅舅任教的一个私塾读书。

徐海东聪明好学,勤奋努力,学习很好,但因为家贫,穿着破烂,所以经常被私塾中的富家子弟嘲笑,并被起了一个“臭豆腐”的外号。

读到第四年的时候,有一天,一个财主家的孩子无端骂徐海东是“狗也不吃的臭豆腐”,被激怒的徐海东抄起砚台把出言不逊的同学打得头破血流。由此,他被迫退学离开了学校。

年仅13岁、性格倔强的徐海东,不再依靠年老多病的父母,更不愿看到兄嫂们的冷眼,他离开了家,跑到外地替人放鸭子。一年后返回家乡,进入窑厂做工。

贫困艰难的窑工生活,徐海东一干就是11年,饱尝了人世间的苦难和折磨,他恨透了这个弱肉强食、为富不仁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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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5岁这一年,徐海东在一位读私塾时非常要好的同学的引导下,走出了家乡去武昌参加革命。

在武昌,徐海东加入了党组织,并受组织委派进入旧军队学习军事。

徐海东在部队中勤学苦练,认真钻研军事技术,曾在军事考核时名列全连第一。

一年后,徐海东又和两位同学一起前往广州,准备报考黄埔军校。但他们到达广州时,黄埔军校已停止招生,徐海东便加入了国民革命军并被委任为代理排长。

徐海东先后两次参加北伐,在战斗中表现突出,多次受到嘉奖。

后来,武汉汪精卫集团反动势力活动猖獗,北伐军中的革命者开始疏散,徐海东在组织的帮助下,离开了部队返回黄陂老家。

回到家乡的徐海东随即参加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开始创建农民武装,他曾先后担任过自卫军队长、黄陂县军事部长、鄂东警卫团团长、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36团长、红四方面军25军副军长兼74师师长。

徐海东自小当窑工,苦大仇深,有着勤奋勇敢,不怕困难,不怕挫折等很多优良的品德和作风。

但他喜欢喝酒,而且喝酒不用菜,半斤白酒几口就下肚。有一次,喝醉了,正赶上民团打进村来,他差点被俘虏,幸亏房东大嫂机智地把他藏在草堆里,这才躲过一劫。事后,上级领导严肃批评了他,从此,他没再因喝酒误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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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932年10月,红四方面军主力迫于形势撤离了鄂豫皖苏区,根据地的形势立刻变得极为严峻。

但革命的浪潮继续在发展,留守鄂豫皖苏区的负责人沈泽民与吴焕先、许海东等人重新组建红25军,吴焕先任军长,徐海东出任74师师长(3个月后任25军副军长兼74师师长)

红25军在敌人的重兵追剿之下,顽强战斗,不断发展壮大。

1933年4月,鄂豫皖省委命令红25军攻打敌重兵驻防的七里坪。对此,徐海东认为我军兵力不足,并且给养困难,不宜打这样的攻坚战,但他的意见未被采纳。

七里坪战斗的结果与徐海东料想的一样,红军久攻不下,在断粮多日后部队受到了严重的损失,最终不得不撤出阵地,饮恨而归。

战斗失利后,鄂豫皖省委负责人沈泽民主持召开会议,总结经验教训。

大家对这次战斗行动纷纷发表意见,刚正耿直、胸怀坦荡的徐海东也站起来痛心地说:“红25军这样好的队伍损失严重,领导上要负完全的责任,小资产阶级领导,只顾自己吃饭,不管战士死活……”

徐海东一针见血的发言刺痛了沈泽民,未等他把话说完,发言就被打断了。

沈泽民用烟斗指着徐海中说:“海东,哪个是小资产阶级?你这个观点成了问题,你没有参加会议的资格”。

随即,与会的人员也有落井下石的,指责徐海东。

徐海东被撵出了会场,这是他参加革命以来的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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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东与战友

4

回到住处,徐海东的思想上有了沉重的负担。

当时,红军内部正在大张旗鼓地搞肃清内奸运动,徐海东此前就对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一气的举动很反感,曾多次提意见,并因此遭到了实权人物的异样眼光。

想到有些战友在这次运动中被抓甚至被杀,徐海东有些心灰意冷,他预感这一次他直接指责了上级领导,几天内一定也会被扣上帽子抓起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敌人两个师突然来进攻,形势很危险。

徐海东一跃而起,他心中暗想:与其让人扣上帽子抓起来,弄得不明不白,还不如在战场上战死,也落得个光荣。

想到这里,徐海东决心已下,决意要战死疆场。

他马上召集所部,下命令各团从敌军侧翼包抄,而自己则率领师交通队和警卫连从正面冲杀——他决心与敌人同归于尽,战死总比冤死强。

一切安排妥当,徐海东来到前沿阵地,二话不说,甩掉帽子,撕落上衣,脱下裤子,只穿着一条短裤,从警卫员手里夺过大刀,命令号兵吹冲锋号。

冲锋号一响,徐海东率先跳出工事,手舞大刀,第一个向敌群冲去。

交通队、特务连的官兵们见副军长光着膀子带头冲了上去,一时间热血沸腾,嗷嗷叫着,不要命一般地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敌人。

前来进攻的敌人本来就对红25军的能打善战心存顾虑,再一看红军官兵在一个光着膀子的悍将带领下不要命地冲杀过来,从没见过这样阵势的敌军,立刻被红军的气势吓得胆战心惊,军心涣散。

徐海东带领红军官兵一鼓作气,很快就将进攻的敌军冲垮了,而且俘虏了数百名敌人。

而抱着必死之心的徐海东,却毫发无损,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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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东与战友

5

从战场上下来,徐海东回到住处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本来准备这一仗在战场上牺牲算了,可没想到打了胜仗没死成,又活了下来,今后怎么办?想来想去,一脑袋浆糊,他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上午,沈泽民就找来了,他对徐海东说:“你打仗很勇敢,不怕牺牲,是好样的!但为什么不求进步呢”?

“表现在哪里”?徐海东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次省委通知你开会,你不参加,这不是不想上进,不求进步吗”?沈泽民似乎很不理解。

“不是我不愿意参加,每次开会,他们不让我参加,说回来给我传达,不让我去”。徐海东有些明白了,他耐心地做着解释。

经过这次谈话,沈泽民对徐海东有了正确的认识和了解。

事后,沈泽民公开发话:“我不死,不准再有人说徐海东有问题,哪个说他有问题,哪个就是反革命”。

徐海东抱定决心赴死一战,没想到却阴差阳错为自己正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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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徐海东经历了比较艰难的时期,他在小事上尽量忍让,但在原则问题上却绝不含糊。

1933年6月,红25军向皖西北转移,当时部队给养困难,伤病员众多,处境十分艰难,徐海东拖着一条伤腿随74师行动。

行军途中,74师接到军部命令:沿途筹粮不用调查,牛羊猪鸡都可以杀,以改善部队生活。

接到命令后,徐海东十分生气,他认为这一命令是错误的,是旧军队军阀主义的表现。

他马上将各团长找来,嘱咐他们不得执行这一命令,特别强调,群众的牛不能杀,牛是贫苦农民一家的命根子,杀一条牛就等于杀全家,工农武装应该为工农着想。

由于徐海东抓得紧,74师官兵一路上宁肯忍饥挨饿,也决不骚扰百姓,很好地维护了部队的群众纪律。

不仅如此,徐海东还派人把前面部队丢下的牛皮、牛骨头埋起来,并赔偿了群众的损失。

后来,沈泽民见到徐海东时,曾泪流满面对他说:“海东同志,要是都有你这样的党性,红25军不会这样”。

沈泽民与徐海东相见恨晚,颇为相投。但遗憾的是,不久后,我党早期的领导人沈泽民因病去世。

1935年,中央红军落脚陕北后,毛泽东亲笔写信向红15军团军团长徐海东借2000块钱以解决部队困境。徐海东二话不说,马上批示从军团仅剩的7000块钱中取出5000块,不是“借给”,而是“上交”给中央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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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东与周恩来

后来有一天,红一方面军司令员彭德怀见到徐海东,感慨地说:“那些钱真是“雪中送炭”,应多多感谢你这位财神爷”。

徐海东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应该的,本应多给些,无奈我们也穷,拿不出来呀”!

两人说话间,徐海东见彭德怀没有带表,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心爱的旧怀表,递给彭德怀:“这块表你带着吧,这是瞿秋白从苏联带回来的,后来送给了沈泽民,沈泽民又送给了我”。

“你怎么办?”彭德怀问。

“我还有”!徐海东豪爽地回答。

“好吧,这块表就借给我,但我可是有借无还呀”!彭德怀哈哈大笑。

这块表一直被彭德怀珍贵保存着,1946年瞿秋白夫人杨之华从新疆出狱回到延安后,彭德怀将这块表交还给了杨之华。

胸怀坦荡,心底无私,淡泊名利的徐海东在红军时期还曾两次“让官”。他当团长时,负伤归队后见没有团长职位了,便自愿去当副团长,在红25军时又把军长让给程子华,自己去当副军长。

1955年授衔,徐海东再次请辞大将军衔。周恩来在大连看望病体缠身的他时,对这位胸怀宽广、光明磊落的开国元勋动情地说:“海东同志,你不要让了,给你授大将军衔,是根据你对革命所做的贡献决定的,依我看,不高也不低,恰当!”

徐海东位列开国大将第二位,甚至排在老领导陈赓之前。

毛泽东说“徐海东是对中国革命有大功的人”。

斯诺在《西行漫记》中写到 :“红军的军事领导人中,恐怕没有人能比徐海东更加“大名鼎鼎”了,也肯定没有人能比他更加神秘了”。

1970年3月25日,新中国杰出的军事家、开国大将徐海东在郑州逝世,享年7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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