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民间资本盘活闲置国有房产,以既有空间为民营经济发展创造契机,本是一件彼此成全的好事,15年前,商人李先生与青岛市农科院在重庆路21号场地的一次这样的牵手,却没能如愿互惠互利,反而演变成4年17场官司的诉讼大战,彻底撕破脸皮后,李先生若干次上访求助,还曾经向有关部门和各级领导,寄出了至少六封举报信,反映农科院领导的“违法违纪”问题。本来“按合同来”就能皆大欢喜的事情,为何反目成仇,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即便有高密度的诉讼和判决佐证,依然相当复杂,而这样无休止的“斗法”,不仅占用了大量的公私资源,更让当事各方错过了商场和事业发展的黄金周期,两败俱伤,令人唏嘘。

契机与变故,从白底黑字到一纸空文

李先生是青岛较早从事汽车生意的一批人,他的文峰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成立于2002年,2008年前后,已经是本地商用车领域比较有名的公司了。

“2008年中央4万亿救市,扩大基础建设投资,货币投放宽松,我意识到商用车的机会来了!”李先生开始寻找新的场地,知道青岛市农科院有意将重庆路21号出租,便积极与其沟通,并取得不错结果。2009年到2010年,双方签署3份合同,李先生从农科院及其下属的新技术开发中心,将城阳区重庆北路21号的全部场地和建筑物(包括15932.39平方米场地,两座办公大楼,两座大仓库,一个冷库,一个变电站,一个加工车间)都租下来。

重庆北路是进出青岛的主干道,也算是当时商用车贸易的聚集地,21号的场地空间条件不错,既有建筑物也非常实用,李先生说自己做了非常完善的规划,准备把这个地方打造成一个综合汽车服务中心,容纳了销售、售后维修、汽车租赁、二手车,汽车改装等全系功能,要做成一个重庆北路的汽车地标。

蓝图虽好,梦醒得也早,合同签了,先期的租金付了,李先生却迟迟等不到场地和建筑物的完全交付。

李先生在多封举报信中称,合同中约定的种子储备库,12年3月前,一直被第三方孙某占用,12年3月份又发现,该仓库设备已被损坏,且无水无电,无法使用,至今没有维修。

合同中约定的加工车间,直到合同到期仍未交付,李先生称,农科院的借口是“里面放着价值1000万美元的烂账,没人敢动!”

合同中约定的一个种子储备仓库,不仅未交付,反而任由第三方某制衣有限公司占用。

同样虽然有合同约定,但有被第三方占用情况的,还有临街办公楼。

诉讼战升级 4年间的17份判决

在李先生看来,双方签了合同,己方也先行支付了租金,农科院方面没有按合同交付场地和建筑物,而且还存在不予供水供电的行为,属于恶意违约。

“这种‘’违约’全盘打乱了我们公司的发展计划!”李先生说,场地腾不出来,蓝图就兑现不了,不给供水供电,很多正常经营也得打折!很多当初设想的改造,投资,根本就不敢想了,而且国家政策也在不同时期有变化,最好那几年,错过就错过了。“原本我们想弄个现代化的商用车公园,结果现状还像个简陋的临街门市!”

即便如此,李先生并没有首先使用法律武器。一是觉得做生意要和气生财,打官司就等于撕破了脸,二是觉得农科院毕竟公家单位,自古民不与管斗!再有就是,你不给我房子,我就不交租,李先生觉得这也算一种不得已却有效的手段。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首先上了诉讼手段的是农科院。2018年,其向法院起诉,要求文峰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支付租金及违约金。自觉占理的“文峰”在应诉中拿出了农科院的回复函,农科院院长万某某的聊天记录,也提出了农科院方面未向文峰履行交付全部标的物义务的主张,法院方面的实地勘验证明,涉案房屋未通水电,整个楼区配电室并未交付“文峰”,临街二楼部分房间尚被被告占用并贴着封条,一楼部分房屋被拾荒人占用居住,据此,这份判决书一方面对农科院主张的租赁费金额和违约金不予支持,认为原告交付场地无水电,无法满足被告正常经营活动,但同时也认为被告使用了涉案场地,应该支付相应费用,这个金额被裁定为22万余元,大约为合同约定金额的15%。

对此判决,农科院方面提出上诉,被中院维持原判后,农科院一方面又于21年提起新的诉讼,讨要18年之后的租金并要求支付违约金,随后,感觉判决对己方不利的“文峰”,又开始上诉及反诉,要求农科院方面向自己支付违约金。按照李先生的说法,3年17场诉讼,文峰的精力,财力,百分之七十用在了打官司上,从基层法院到市中院再到省高院,见律师,见法官多过了见客户……

信访、举报 不得已的非常手段

一边家常便饭地4年打了17场官司,一边也在朋友的建议下,不得已使出了非常手段——举报和检举。

李先生说,官司不利很焦虑,折腾了这些年没挣到钱,输了就等于赔掉老本。朋友建议他,从人上下功夫,签合同的时候是刘院长,履行合同时变成了万院长。很多事情就是换了领导之后才“不顺”起来。在他看来,农科院收钱不办事,就是新“领导”卡着。比如他去找院长让把第三方租户撵走,但对方不仅不撵,还不让他收租金弥补损失。

可一旦走了信访,开始举报,这事就从公对公变成个人恩怨,矛盾有的谈,仇就很难解,李先生说走出这一步,自己失眠了好几晚,最后还是先从信访走走看。信访的同志很客气,但按程序是农业农村局系统先回复,最后答复的就是农科院自己,这等于是个“内循环”。2023年,李先生以文峰汽车销售有限公司的名义,在一封给省纪委的举报信中,怒斥青岛农科院给予的信访答复是“弄虚作假”,在这封信里,李先生称农科院用“伪造法律文书”的方式“欺骗上级领导”。他认为,2018年农科院对文峰汽车的“恶意”诉讼,是因为青岛市巡视组发现了该院存在其他违法乱纪事实,“正是由于农科院的长期违法乱纪行为,导致双方产生纠纷,”农科院的恶意渎职行为,给国家造成了600多万的直接经济损失”。

李先生的非常手段在他看来是有效果的。在他的一封写给农业农村局相关领导的举报信里,他提到两件事。一件是,“2023年3月,农业农村局张永昌局长接见我时,答应给5年租期”另一件是,2023年5月,农科院在党委会通过给文峰公司续约12年。但举报信上也说,2023年1月26日(应为2024年1月26日),有关部门开始提出对文峰公司强清。而这之后双方又就重庆路21号场地的腾退,有过几次强制执行,庭外和解,再次强执的交锋,李先生提供的一份文峰向农科院方面银行转账记录的备注里,还有2024年9月至11月租金的字样。但到今年7月份,和解变强执的戏码还在进行。

李先生表示,这些反复和变化不正常也正常。不正常是,领导做了承诺,会议有了决定,说推翻就推翻,正常的是,白纸黑字变空文,好像农科院方面做过不止一次了。究其背后的原因,李先生觉得,可能是万院长退休了,新上任地林院长又不认账了。

什么让他豁出去了

做好生意不容易,成为某个领域的商业翘楚,须敢人所不敢,也要忍人所不能忍,也就是所谓的和气生财。

汽车是和房子肩并肩的中国两大件之一,李先生作为这个城市最早把汽车生意玩出名堂的人之一,可以想象当年他是怎样的八面玲珑,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四年17场官司里消耗了商业才华,甚至捧着信访,举报这样的双刃剑赤膊上阵,是什么让他的梦想翅膀碎成一地鸡毛,为什么不可谓不面面俱到的合同起不到维护双方权益的作用。

在这些判决和举报的文字内容背后,也许还有更复杂的逻辑和根由在,但仅仅是这些表面的内容,也值得有关方面去查清,理顺甚至问责。这些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李先生的举报内容是否属实?有没有所谓的事随人变,现任不卖前任的账,有没有利益输送,如果有,钱进了哪个腰包?国有投资的荒废,国有资产的流失的质疑是否真实存在,谁改为此负责?倒追20年,适不适用这样场景。

希望这些问题有一个足够让人心服口服的答案,而不是孵化更多的孤注一掷。

编辑:王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