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鴝——亚东河上的靓影
—— 第二故乡的小精灵( 1 )
- 贾洪国
亚东沟是一条南北落差近二千米,植被群落垂直分布特征最明显的绵长河谷。
“亚东”两字的藏文意思是“急流的深谷”。亚东沟是喜马拉雅五沟之一,所谓“五沟”,是指喜马拉雅山脉从东向西打开的亚东、定结、定日、聂拉木、吉隆5条南北纵向的五条裂谷,“亚东沟”是其中最东侧的一条。
我是1985年10月底新兵进藏到的亚东,新兵连就在上亚东嘎林岗烈士陵园附近的轮训队。到的第二天放假休整,主要工作是换洗衣服和写家信报个平安。
我有起早的习惯,一大早就和金装老乡陶中国到河边洗衣服,只见亚东电站拦河坝里的亚东河水流滚滚,刚到日出时间,营区周围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河流在不断流淌,河两岸是高高耸立的连绵群山,低海拔山上可见成片成片的针叶松林。河水中则有鸟儿嬉戏。一只红尾水鸲雄鸟站在高高的电线杆上一开一合摆动着尾巴,拦河坝左右边坡的岩石上估计是它的小宝宝们,正在觅食或者等待喂食。
还有两只红尾水鸲(qú)很悠闲自得的在河边玩耍,这个圆嘟嘟的小家伙无视我们的到来,但靠近它的时候,就飞出去,过一会,又转回来,停在河边光滑的鹅卵石上。
等陶中国想再走近一点时,它又去河面上打一个圈圈,然后停在稍远一点的岸边,始终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们放下洗衣桶,索性在河边坐下来,观赏它傲娇的身影。
一只小鸲灰黑色的身体、身上的白色斑点还没褪去,胸前柔软蓬松的羽毛、正可怜兮兮地睁着渴望的大眼睛,等待妈妈的到来。突然,它开始身体前倾、抖动翅膀、同时张开黄色大嘴,迫不及待起来。原来是妈妈衔着食物过来了。只一瞬间的功夫,小虫就从红尾水鸲雌鸟口中到了小鸲口中。只见它迅速接住,小嘴快速闭合几下便全吞下。不远处,还有几只小鸲好像已经学会了自己捕食,在石头上跳来跳去,低着头摇着尾巴找来找去。
十月,在亚东算是初冬了,上亚东河流淌的雪水小了很多,岸边鹅卵石大部分裸露出来,河床也就成了冰床。河水潺潺,在覆冰下咕噜咕噜作响,清清爽爽,轻轻快快。我不是看到水在流动,而是感觉到水声曼柔在往低处淌。
我和陶中国都喜欢鸟儿,在远离故乡的西藏边防能看到内地没有见过的鸟类,更加惊奇,于是我们回到阅览室拿出一本《动物百科》查阅,原来是红尾水鸲,它是雀形目鹟科水鸲属鸟类,又称蓝石青儿、石燕、溪红尾。
于是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了:雄鸟主体均为暗灰蓝色,额基和眼先深灰黑色;翼暗褐色,外翈羽缘蓝灰色;虹膜褐色,喙黑色,脚肉褐色至黑褐色。雌鸟上体为略泛蓝的暗灰褐色,眼先和眼周略沾棕色;翼深褐色具淡色羽缘;尾上覆羽白色,尾羽基部亦为白色,端部深褐色;下体蓝灰色,具细密的灰白色斑点;尾下覆羽白色;脚肉褐色。
因为经过几次搬家,后面半页被撕掉了。对于水鴝的故事,只有在记忆里进行链接。
红尾水鸲(qú),顾名思义,尾巴是红色的,相当常见,也非常好认,它不属于水鸟却喜欢在水边活动。主要栖息于山地溪流与河谷沿岸,尤以多石的林间或林缘地带的溪流沿岸较常见。
雌鸟上体暗蓝灰褐色,头顶较多褐色,翅上覆羽和飞羽黑褐色或褐色,内侧次级飞羽和覆羽具淡棕色羽缘、尖端具白色或黄白色斑点,在翅上形成两排白色或黄白色斑点。
红尾水鸲是鸫科水鸲属的小型鸟类,雄鸟通体大,翅黑褐色;尾羽和尾的上、下覆羽均栗红色。雌鸟上体灰褐色;翅褐色,具两道白色点状斑;尾羽白色、端部及羽缘褐色;尾的上、下覆羽纯白;下体灰色,杂以不规则的白色细斑。
红尾水鸲还有一个癖好,无论是雄鸟还是雌鸟,站着的时候喜欢抖尾巴,娇俏可人又仪态万千。停立时尾巴常常不断地上下摆动,或者将尾巴散成扇状并左右来回摆动。
原来尾羽是红尾水鸲传情达意的好工具,尾羽不时展开,上下扇动,有时候是为了保持平衡,有时候是炫耀……一只沉浸在美妙爱情中的红尾水鸲先生不懈地演奏首一支单曲。雌鸟则在不远处欣赏着它的音乐才华。
咕嘀嘀地叫。早晨叫,傍晚也叫。它边叫边摆动扇形尾翅,头仰着。叫了几天,来了另一只红尾水鸲。原来,它求偶了。它摆尾的动作略显夸张、幽默,但优美而灵巧。它像一个冰上舞者,假如水面比喻成冰面的话。舞者提着皱褶的裙摆,转一下身姿,挺胸收腹,仰脸垂额,随着流水的节奏,开始旋舞。两个舞者时拥时离,边舞边唱。流水的节奏,就是时间的节奏。太阳下山来了,它们双飞双栖。
它们开始在河岸石缝或芒草丛或石壁的藤萝之下,营造爱巢。它们开始了“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它们衔来地衣、干草,编织温暖的家(尽管是临时的、狭小的),巢室垫以棉花、羊毛、草叶、羽毛等温软之物,过起了和睦生活。爱巢杯盏状,巢室深、巢口小。巢悬挂在石壁或芒草秆上,如一个圆口蒲袋。
卵长圆形,淡绿色,有淡赭斑点。育雏14天,幼鸟离巢,雄鸟也离巢。最是无情浪荡客,头也不回,天涯拜别。
其实鸲类的鸟都有炫耀自己尾巴的“爱美”之心,不停地抽动尾巴!只是身着青石板羽衣的红尾水鸲先生,把“尾巴的炫耀”做到了极致,一次次将棕红色的尾巴打开成一根一根叠加排列的团扇,唰—唰—有声……红尾水鸲虽然生活在水边,但却不是吃鱼的,而是主要是在地面觅食,以昆虫为食,也吃少量植物果实和种子。
我们站在河边,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水鸲在平石和枯枝也玩了很久。反正是放假,我早有心理准备——它玩多久,我就看多久。它的目的是玩,我的目的是看它玩。其它的鸟都倦于树上。松鸦和塔尾树鹊在落羽杉的树杪上长叫。“呜啊,呜啊。”“咭啊咭啊。”它们的叫声,加深了亚东沟的寂静,使得山谷无比空阔。
“你是一个傻子,看一只鸟也看得到一个上午,还不回去啊。”陶中国唤我。
我说能见到红尾水鸲,是因为我们有殊胜的缘分,内心的小久久是不想洗衣服,因为河水实在太刺骨了。后来几年在亚东,我四季都见过它。终于确定它是留鸟,栖息地为整个亚东河谷。
飞行时,常常会边飞边发出“吱-吱”的鸣叫声,虽然只是简单的“吱吱吱”,叫声单调清脆,和着潺潺的水声宛若天籁,听起来有一种勃勃的生机。
因为在地面觅食,腿比较长,站立时踮着脚尖,将上身直直地竖起……
红尾水鸲被人们称为“义务水质监测员”,凡是有它们出现的地方,说明这里的水质和生态环境还不错。看它们飞行和捕食等情景也是一场视觉的享受,就像大自然中的精灵,让人感觉灵动与自在。
领地就是主权。主权是不可侵犯的。国家如此,动物也如此。很多动物具有领地意识,别说狮虎狼豺熊豹等猛兽,环颈雉、布谷鸟、鹧鸪等鸟类也有,枝叶蚁、胡蜂等昆虫也有。有领地意识的动物,必好斗。主权是斗出来的,必以命相搏,以一方败逃而结束。
但我在亚东几年,从未见过红尾水鸲与别的鸟相斗。第二年,陶中国因公牺牲了,退伍离开亚东前一天,我去烈士陵园向他告别,在我们原来洗衣服的地方,忽然听到红尾水鴝“啾喔——啾喔——”的叫声,一声两声,三声四声,由低沉粗犷渐渐变成高亢尖锐,那份饱满、圆润,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凄切。听着这一声声水鴝的呼唤,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如今回忆起来,想着李商隐的诗句,我总会想起第二故乡亚东,还有长眠在亚东烈士陵园的陶中国战友。
(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贾洪国:1968 年生人,西藏军旅五年,双流县报记者十年。出版有个人文学集《 一花一世界 》《 人生足迹 》 《 风兮雨兮》。近年来,主要精力用于采写《寻访战友故事集》,目前已完成了《军旅宥坐——寻访战友故事集》两册,50万字已汇编成书。因为“人在变老,军旅的记忆却永葆青春!”把文字当成爱好经营,把生活当成诗意品味,一念花开,一念云起,在时光中拈花微笑,能穿透岁月漫漫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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